金环携玉珠和黄金到白丞俊住的医馆,他身上的创口以不在流脓血,有逐渐好起来的迹象。金环轻抚他的创痕,珠泪点点滴落。
白丞俊笑道:“这点小伤,何劳姑娘挂怀。”他知道金环和李陵蓝的关心,很是感动。
金环拿出玉珠和黄金;“白公子,小姐她说,这次运粮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太子在,她军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来探你。你随民夫返乡路上自己保重。玉珠,是小姐随身佩戴之物,望公子珍惜。黄金,是朝廷对有功之人的赏赐,公子不必推辞。”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几泣不成声。
白丞俊也惘然,心里面感到巨大的失落,难道再也不能见她一面?见面又如何,一个是将军,一个是猎户,阶级的落差,无可越愈的鸿沟。
他对着金环双膝跪下:“替将军受我一拜,多保重,”金环错开身子,将他扶了起来:“公子,上跪天地,下跪父母,男儿两膝有黄金,以后你绝不可乱跪。”
白丞俊不知道自己离城那天,李陵蓝躲在大同城楼上,目睹着他和金环告别,悲苦在心里,面沉如水她真的感觉无颜面对这个第一次令自己心乱的少年,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白丞俊在金环千叮咛万嘱咐的絮语中,踏上了回家的归程,他强制自己不要流露出忧伤,但心里真真实实的感到在这里失落了他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他知道李陵蓝的影子再难从他心中抹去,将来无论他在那里,无论他在干什么,这个倩影就会时不时的占领他的身心,他走得很寞落。
李陵蓝躲在城楼上目睹着他渐渐远去,满眶的泪模糊了双眼,心痛得无以复加,她很想骑马追上去把他留住,可最终他的身影在她目光遥不及处消逝不见。
很像一场梦,醒来两手空空。但无论是李陵蓝、金环,还是白丞俊都清清楚楚明白,这一切在这个秋天里确实发生过。
白丞俊的离去,让李陵蓝心里面堆满了窝火,她需要发泄,命李敏提审耶律浑。
耶律浑是太子赵曙午门献俘最重的砝码,赵曙已经着人来要过了,李陵蓝先前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审讯耶律浑,如今白丞俊离去的怒火正好发泄到耶律浑的头上。
别看耶律浑长相极具男子汉,五大三粗,可却极怕死。被李敏推进大帐,便萎缩成一团爬在地上,口中连呼:“将军饶命。”
李陵蓝只看了一眼这传说中的党项族人,在战场上凶残嗜杀,在军中和朝廷上呼风唤雨,是梁太后和宰相梁乙埋手中极重的王牌。
如今耶律浑像癞皮狗一样爬在李陵蓝脚下乞求活命,李陵蓝心里厌恶之极,原来想狠狠鞭挞羞辱一番的念头不翼而飞,似乎多看一眼这样的人便是对自己的羞辱。
她挥挥手无力的命:“送,太子。”
陕西路,嘉永县,西山郭家庄,媚梅的闺房里一个娇巧的身影坐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单手托腮,看着青铜镜中自己日渐消瘦的面庞发呆。
至从白丞俊应征预备役从军离开家乡后,媚梅每一天都是在思念和恐惧中度过。虽说长大后再也没有看见这儿时的玩伴,但小时候白丞俊长像清秀,五官端正而且性情随和,总是关心和谦让她的影子却牢牢扎在媚梅的心底深处。
上阵杀敌,刀剑无眼,谁知道那个命还是不是属于自己的。白丞俊离开后半点消息也没有,他可好,是否还活着?媚梅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焚一炉檀香,乞求各路神仙保佑白丞俊平安无恙。
对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的深闺小姐,思念是怎样的折磨人,还不能对人诉说。
她在梦里似乎看见白丞俊满身是血站在面前,醒来一身冷汗,脸上全是泪水。她日渐消瘦,做任何事情都无精打采的样子着实令人怜惜。
不过相思也不全是苦涩的,每每忆起他小时候笑起来露出嘴门前的俩颗虎牙样子,就很温馨。
夏天的时候,下大雨,院子后面的那条小河便涨满了水,自己扎着两个小辫,手里拎了个竹篓,裤腿挽起老高,赤着一双脚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的唤。
他在前面趟进小河里,拿个破簸箕沿河岸捞鱼,什么小鱼啊,小虾啊,还有泥鳅,什么都稀奇,什么都要。玩得高兴了,脱下短裤往她手里一抡便朝河对面游去,上岸了还不知羞的光着小屁股到处乱跑,直到把她急得哭了起来才肯返回哄哄她。
还有粘蜻蜓的游戏。他带着她用一根竹竿满世界的寻找蜘蛛网,找到了便欢呼着扑上前去,用手里的竹竿尖去缠绕,粘粘的蛛丝本是白色透明的,可在竹竿尖上缠多了便变成暗褐的颜色。
准备好了,两个小家伙便站在日头下,也不顾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人难受,高举竹竿一动也不动,飞累了的蜻蜓以为是一枝树干什么的,便开始停在上歇歇,粘粘的蜘蛛丝便成了它们的恶梦,无论怎么努力它们再也飞不起来了。
这收集起来的蜘蛛丝除了粘蜻蜓,还可以粘知了,知了的学名叫蝉。知了躲在树上拼命的唱歌,“知了,知了……”声音嘹亮而高亢,却不知道有两个小家伙偷偷的伸出缠满蛛丝的竹竿,在它背上轻轻一点,歌声嘎然而止,知了也便变成了他们手中的玩物。
最无忧的是童年,最快乐的是夏天。
最先发现媚梅有心事的不是她的娘亲郭襄,而是她的父亲郭大年。
农历八月十五,月圆中秋。在民间这也是一个传统的节日,现在大宋虽在打仗,可毕竟战场离陕西路嘉永县西山郭家庄很远,该过的日子还是要照样过。
郭府上下阖家团圆,桂花酒喝得微熏的前任郭知府现在的郭员外发现郭家七小姐郭媚梅独自向隅,便唤到身前讯在这样的日子里却因何事不乐。
郭小姐脱口而出的便是王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郭大年酒便醒了几分,他猛然省悟白丞俊从军已经离开郭家庄好几个月了,难怪媚梅不开心。
难道自己的女儿中意这打猎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