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萋萋（七）  文/编/倦客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秋更深了。风更寒了。    中午课间休息的时候，吃过中饭，梅小诗独自一人默默地又来到浮香河边，在那块他常坐的大石上坐下来，眺望对岸的溢香洲。天空阴冷、微寒，寒风中的溢香洲显得更加苍老悲凉，这时节的溢香洲便少有游人问津了。那河边一丛丛的芦荻花，在寒风的肆虐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在怒指寒天了。此情此景，他不免又多愁善感，黯然生悲了。一个月前他与秋若梅相聚的情景又有如电影画面一样重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忧郁的缠绵的眸子仿佛在直视着他，那凄婉的箫声仿佛又萦绕在他的耳际，他有点不由自主地又低低哼起了那曲子。 忽然，身后传来低低的脚步声。    他不知是根本没有听到，还是不加理会，反正他只是木然地正襟危坐，眼望前方，一心一意哼唱那首不变的歌。    脚步声停了下来。来的原来是李洁与黄强。他们默默地在梅小诗的身边坐了下来，倾耳凝听那支凄婉的曲子，并不立即去惊忧他。作为同学，作为朋友，他们有太多的疑问，他们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们，他们必须向他了解清楚，然后以一个好友真挚的心去劝慰他，使他彻底摆脱他心中的痛苦与不安。这一两个月来，他们亲眼目睹了他的一切言行举止的异常，眼前的梅小诗与两个月前的梅小诗简直判若两人，那个乐观开朗、任性顽皮的梅小诗便从活生生的现实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寡言多思，多愁善感的梅小诗了。他们心中都有着某种担忧，仿佛梅小诗的性情的巨变对于他们也潜在着某种危机一样。以前三人，出出进进，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有欢乐大家一块分享，有痛苦大家一起分担，何等的亲密无间，真的是情同手足，义比桃园。现在呢，除了上课坐在一起外，其它时候，便难得在一块儿，他们有时找也找不着，不知他真去了什么鬼地方。他好象一只失群的孤雁，形单影只的，好不凄凉悲伤，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抑或是什么人使他如此呢？这是一两个月以来，他们想迫切弄清的问题。    梅小诗慢慢地停止了哼唱，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眼眶竟有些湿润了。这低沉哀怨的曲子，好象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都是为他谱写一样，曲调的气氛与他现在的心情是何等的默契谐和呵。以前，他总是喜欢高亢极越的，或是欢愉明快的调子，总认为那低沉哀怨，缠绵悱恻的调子是低级的扉扉元音，不堪以入耳。现在呢，他自己不仅不讨厌这种曲子，反而每天都唱着这种曲子，并且为它感伤，为它缠绵不尽了。    对于李黄二人的到来，他心里竟有点惶惶不安起来，他真不知道该向这两位好友说些什么。他的心里只有愁云笼罩，只有空白一团，其它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到苦，感觉到累，感觉到生活是一杯又苦又涩的酒。这杯酒，自己不知不觉地已端到唇边，含在嘴里，并细细品味着，虽然苦，虽然涩，难以下咽，但他却舍不得再吐出来。他已很乐意接受这苦涩的滋味了。    “小诗，你好象有什么心事在瞒着我们。”朦胧中，身边响起李洁轻轻的话语。    猛然间，他脑只灵光一闪，好似天外飞来神思，激动地抓住李洁的手说：    “李洁，黄强，你们说，缘是什么意思？”    李洁与黄强俩人，你望我，我望你，木呐呐地一时不好出口。    过了好一会，黄强好象想起什么，问道：“小诗，你以前不是说，你在想一些问题，一些平常却又很能引起人们思考的问题，是不是这个问题？”    梅小诗轻轻地点了点头，说：“这是其中的一部分。”    三个人都缄默不言了。过了不久，黄强嘻嘻一笑，说：    “小诗，其实，这个问题不值得你这么劳心伤神的去想。缘分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也很难感受到，却冥冥之中能决定人们的悲欢离合。比如说，我们三人，要不是学业，也不会同窗共读，成为挚友的，这就是命运冥冥之中决定了我们该有这么一段缘分，正如佛家禅理上所说的相见便是缘一样。但是，等到明年秋风起时，高考帷幕一拉下，我们便又要天各一方，不能象现在这样朝夕相处了，这也是一个缘字所致。因此一个人一生下来，便有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在这条轨迹上，人们的聚散离合，生死浮沉，都是由各人的机缘决定的，半点也勉强不得的。因此，小诗，对于这个问题，我认为，得相聚处且相聚，要离别时便离别，离别了旧的，又结识新的，不能为了一时离别，便悲伤莫名，不能自拔，这样于人于己，都不大好。”    “况且，离别不一定就是永远，俗语说，山水也有相逢日，岂可人无会合时。虽然，人为万物之灵，有血有肉，总免不了真情荡漾，因此便聚也依依，散也依依，但一味地沉溺于此，总不是最佳态度。”李洁接着黄强的话说道。    梅小诗先是静静地听着，等李洁与黄强一说完，他便长长地叹息一声，说道：“然而，一个人如果要真正摆脱情的纠葛，却是很难办到的。”    “这就要看一个人的决心与毅力了，你说是吗？”黄强用眼光直视着他。    梅小诗不置可否，只苦苦地一笑。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李洁有些不耐地说：“好了，好了，什么情呵缘呵，有什么好争论的。我看，情与缘是很难统一在一块的，有情不一定便有缘，有缘也不一定便有情，有情又有缘，虽然很圆满，很令人羡慕，但世上这样的例子却是少之又少的。”    “为什么呢？“梅小诗紧接着问道。    “我想-----，我想-----，”李洁无言以答了。    “我想-----，”还是黄强机灵。“我想这不是我们这个年龄所能理解透彻的问题了。”黄强接着李洁的话说道。    “是啊，我认为我们也没有必要探讨这些问题。”李洁附和着。    梅小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木然地坐着，远方是朦胧的远山和苍茫的秋空，浮香河静静地东流，溢香洲在秋风中呻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