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篇
1992年1月1日 星期六 小雪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在外人看来是个喜庆的日子,而我自己却感觉是个无比阴暗的日子。在与他平平淡淡交往了半年后,我们在今天举行婚礼。一切都是姐姐和她的同学在张罗,说第一次婚姻没花人家一分钱,人家没把你当人看。男人花了他的钱,不疼人他还会疼钱。所以,这回虽然是第二次结婚,也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该要的三金要买,该置办的嫁衣要置。我像个木偶,一切听从她们的安排。
今天看起来很热闹,来了好多的客人。但我坐在屋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不知道面临我的将是个什么日子?与他的交往中,我们没有多少话语,你问一句,他答一句。谈不上交流与沟通,更谈不上谈感情。每次见面,他只是埋头干活。看起来就是那老实疙瘩。唉,小学三年级文化,我又能跟他谈什么呢?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我真的要和他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吗?我多次想放弃。可当我看到妈妈沧桑的面孔,家人焦虑的眼神,我犹豫了。姐姐不止一次地劝我,别心气太高了。全家人都说他是个靠得住的人,最起码没有贺星的那些花花肠子……
唉,八年多了,快九年了,我独自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日子。经受了多少人的嘲笑,冷眼,多少人的猜疑诬陷?经历了多少令人不堪的内心自卑的折磨?在外人面前,自己强装着一张笑脸,可自己内心的空虚伤感,只有自己知道。心真的感到很累,异常的疲惫。真需要一个肩膀靠靠,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一个把感情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我更需要一个能给我幸福,能关心我,疼我爱我的丈夫。可我想要的肩膀不属于我了,我爱的人离我远去了。而眼前的这个人,他能给我带来什么呢?唉,恐怕只能带来一个不被外人歧视,在外人看来很温暖的家了。外面的热闹与我内心的寂寞和悲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不竟泪流满面……
姐姐进来了,看到我满脸的泪水。安慰我说:“别伤心了,我知道你很委屈,但只能认命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呢?都不是这么过着吗?想开点,在一块过过就有感情了。”
此刻,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姐姐赶快叫来化妆小姐给我补了妆。在一阵鞭炮声中,我带着头花,穿着大红色的婚礼服。坐上了前来迎亲的六辆车的第一辆车里。我的同学陪我坐在第一辆车里,当看到我脖子上金黄色的项链时,她喊着:“哎呀,你看你多幸福呀!我这辈子都别想有项链带了。”我没有出声,我在心里问自己:我幸福吗?我怎么没有一点感觉呀……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车终于停到了他单位门口。鞭炮声震耳欲聋,等鞭炮过了后,我的同学才扶着我下了车。刚一下车,猛一下冲过来一个人,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扯开我的衣领,往我的脖子里塞了两大把用辣椒面等混合的碎彩纸。顿时,我感到背上火辣辣地疼,但不好发作。女儿的眼睛里也撒进了辣椒,女儿只哭。姐姐急忙把女儿拉到边上去了。随后,我的同学王某突然跑上前来问我,看我是不是丢了项链?我一看哪还有项链的影子。王某伸开手让我看看是不是这条?说是多亏被后面娘家客的两个小女孩捡着了。同学说:“肯定是叫刚才那个给你脖子里塞东西的那人扯断的。唉,多不吉利呀!大好的日子……”
看到我紧锁眉头,她突然停止了抱怨。想到刚才那个“恶人”的野蛮,我的心凉透了,冷到了极点。他怎么交了些这样的人啊?一点素质都没有。回到屋里,弟媳妇帮我清理了衣服里面的彩纸,辣椒面。我的背烧呼呼的疼,我真恨那个人……接下来的婚礼上,我的情绪一下子跌落了千丈。像木偶人一样任人摆布着。我只盼望这无聊的场面快些结束。一桌桌敬完酒后,我匆匆从饭店后门溜了出来,躲到了姐姐家里。
直到晚上十点,他才匆匆来我姐家接我。说那些等着闹房的人都走了,我情绪复杂地跟着他回到了他家。洗漱完毕,我很担心,这么多年了,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要和一个男人一起睡,况且没有一点感情。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真的好不习惯。还好,他一倒头就独自睡去了。也许是酒喝多了吧,也许是太疲惫了,也许是我太麻木了,我们一整夜都这样相安无事……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