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赵曙的大军分三路开进大同,宣威,延边。
边塞的居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明白这一年的秋天可以安稳度过。西夏入侵破城后的烧杀、抢掠、奸淫因宋庭大军的到来而幸免。
随大军进城一起传来的消息,铁鹞军全军覆没。
西夏人因主帅耶律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全军已无斗志在副将拔铎野舞帅领下缓缓退军,一场秋季战略化解无形。西夏人除了损兵折将,一无所获。
没占领一寸土地、没抢到一粒粮食、没俘获一个奴隶,这在西夏王庭内部引起了纷争,梁太后和宰相梁乙埋控制西夏的绝对权威受到以太子李秉常为首的太子党强烈的挑战。
西夏内部皇权和后党的权利之争因这场战争而拉开了序幕,将西夏以党项族为首,李元昊创立的西夏国带入了由兴盛到灭亡的悲壮史实……
西夏国以宁夏为中心,定都兴庆府(今宁夏银川市),曾经历189年的历史,共十代皇帝,最终被更强大的另以个游牧民族蒙古人所消灭。
白丞俊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好像在空中飞翔,一会就像是放在火炉上烤,热得难受,一会又像是被丢在冰窟里,冷得要命,全身像针扎一般。
耳边似乎有人在低唤:“白丞俊,醒醒。”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便看见两双水汪汪的美目,目光里充满了恐惧、担忧、焦虑。看见他睁开了眼睛,这两双眸子里马上换成了惊喜和舒缓如释重负。
他认得这两双美眸的主人,一个是李陵蓝将军,一个是她的贴身丫鬟金环。
“金环,喂他喝莲子羹。”李陵蓝款款说道,她说完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声音竟然有那么柔,全没有了平日里语气中的那种果敢坚决。
谁说女子不会为男人而改变,心仪了,一切都会便变得柔和起来,不是吗?
李陵蓝脸红了,她感觉心脏跳得好快。
她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变化,连忙说道:“金环,照顾好白丞俊,我好多公务要处理。”说完,她转身走出大帐,在萧瑟的秋风里冷静自己浮动的心情。
大帐里却温情依然,金环这个贴身丫头,只要自己没有心上人要嫁,就可以随小姐陪嫁作通房的丫鬟,老爷喜欢也可以给个名分。
况且她真的喜欢白丞俊,聪明、勇敢,还是小姐的救命恩人,最难得的是小姐好像也喜欢白丞俊,战场上的情感是过命的交情。
她轻轻将白丞俊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软垫上,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痛了他背上的伤口。
金环嘟起小嘴,吹了吹莲子羹,将调羹放进白丞俊的嘴里,一边说:“白公子,这莲子羹是小姐刚才亲手熬的,”
莲子羹很香也很甜,白丞俊的记忆里只有小时候母亲这样喂过他吃饭喝水,金环的动作让白丞俊好感动。
而她喂他吃莲子羹的动作明显和母亲不同,她身上女儿香的味道不亚于莲子羹,令白丞俊心乱了。他不知道这就是青春期的躁动,异性之间处于非常敏感时期,视角和气味都能让人心里烦躁不安。
金环像是突然想起随口问他:“白公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可曾婚配。”金环是个聪明的丫鬟,这话看来问得很随意,其实她心里真的很在意他的回答。
她第二次称呼白丞俊为白公子,或许白丞俊第一次听见了没在意,也或许是他没听清楚,也或许是他听见了没反映过来白公子何许人。所以白丞俊正容对他说道:“金环小姐,我那里是什么公子,山中的猎户,家里只有娘亲和小妹,穷苦人家靠打猎为生,谁家的好女子愿意嫁入寒门来吃苦。”
金环听他说尚未有婚配,心里便笑开了花,那个甜哪真的还难形容。她撇撇嘴:“谁家的儿郎会一辈子都受穷,富贵也不是天生的,像白公子这样聪明、坚强、勇敢的男子汉谁说将来不会封侯?就是这次救下了军用粮草和打败西夏人,我看最少也能封一个将军。”
“将军我倒是不想,但想起和我一同来运粮的乡亲兄弟们被西夏人屠杀,再也回不去家乡,他们也有亲人,父母、兄弟、姐妹、妻儿都盼他们回去,我就想当兵,杀光这帮丧失天良的杂碎。”
李陵蓝因为白丞俊和众多秣粮军受伤将士,下令全军原地扎营修整。同时,派出更多的侯斥,侦察敌情,她的军队再难经历一场这样的战争。一而再,再而竭,竭而衰,是兵家之大忌不能不防。
令李陵蓝没料到的是,刚刚派出侯斥就迎来了太子赵曙派来的宦官黄公公传太子手谕,着令李陵蓝急速押运粮草赴大同府太守衙门。
李陵蓝接令后不敢懈怠,只得用软轿抬着白丞俊上路。黄公公很诧异李陵蓝怎么会对一个布衣男子那么上心,悄悄问金环,金环将白丞俊的一切告诉了他。
进了大同,李陵蓝不放心别人照顾白丞俊,让金环随行安顿,自己带了李敏和一班护卫随黄公公去太守衙门拜见太子赵曙。
她以为赵曙召见,必是正规觐见,司马光、苏轼、晏殊、大同指挥使和大同太守令都将在场,她准备将这次遭遇战的经过详详细细的向太子和各位大臣禀报,并军报上书朝廷为白丞俊请功。
可走进大同太守衙门,她的随行人员便被太子的亲军拦在门外,只让李陵蓝独自一人进衙去,弄得李陵蓝满腹疑虑不得要领。
“参见太子殿下,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李陵蓝单膝跪下敬了个军礼,抬起头只见大殿上除了太子赵曙并无他人在坐。
“将军免礼,快快请起。”赵曙亲自走向前来想扶她起来,李陵蓝见状脸色一寒,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军人就是与众不同,不怒自威浑身上下带着股杀气。
李陵蓝的气势令太子赵曙心下一凛,他尴尬的笑了几声停住脚步,远远的问:“将军可将战报写好奏章?”
李陵蓝将军报双手递给赵曙,赵曙看后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战况基本属实,只是领军夜袭铁鹞军的将领是李柱国将军。”
“啊……”李陵蓝大吃一惊,青天白日之下,假冒军功的事情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她怎么也难以相信这话出自堂堂太子口中。
“稍安毋躁。”太子赵曙面无表情。
“不!”李陵蓝的回答也很坚决。
李柱国是李陵蓝的堂兄,骠骑将军,是这次太子赵曙大军的先锋。李陵蓝明白这打败铁鹞军的功劳有多大,对太子上位将起多大的作用,自古天家无亲情,太子这次亲征要是无功而返,他的兄弟不知会怎样的落井下石。
“我也是为了你们李家。”赵曙的声音更森严了。
李家门阀至从李园辉战死,便逐渐被其他的贵族门阀所取代,李柱国现在代表李家。
李陵蓝屈服了,她知道太子已经说出了口的事情,要是她不同意,白丞俊就会死,不是被敌人杀死,而是死在自己人争权夺利的阴谋中。但她为白丞俊感到不值,也为自己身为女子而无力抗争感到悲哀。
她兴味索然的回到大帐,她不敢见白丞俊,怕看到他清澈的眼睛。想到他背上的伤,想到他夜踏敌营的无畏,想到他有力的一抱,她满眶的泪水终于滚了出来。
“小姐,你……”金环察觉到了事情之不偕,她也无言以对,可怜了白公子用性命换来的一切化为乌有。
“这是十金,让他回家去。”李陵蓝没有什么可以补偿白丞俊,唯有这十两黄金是她从家里带来,不属于朝廷。小户人家凭这十两黄金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活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她的心还是那么痛,那么悲哀。
她想了想,又缓缓从脖子上摘下随身佩戴的玉珠,碧绿的玉珠,这是她娘亲在她笈屛那年给她带上的,这颗珠子最终的归宿应该属于她未来的夫婿。
金环的眼泪在飞,她知道自家的小姐是将未来托付给了虚无,这次和白丞俊分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见他,他终归回猎户,还是布衣。
李府绝不会将小姐下嫁给布衣。布衣暖,菜根香,不过只是童话,很幽默而笑死人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