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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生只念过七天的书，听母亲说：念的都是《女儿经》里的内容。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只是认得而已。母亲常说：家里没有读书的人，将来怎么会有出头的日子。所以，她总是寄希望于孩子身上，希望我们能读好书。家中姐妹多，每年到了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便是母亲最头疼的时候，因为她常常要为三个姐姐的报名缴费，因钱不够而愁得晚上睡不着觉。所以，总是要问邻居、问同事借钱，最后，东凑西凑才勉强凑足姐姐们的学费。而每次借钱之后，她都要叫大姐一一记在一本本子上，生怕忘记了，过后还要隔三差五地查看一下，看看是否到了该还谁的钱的时候了。并告诉我们说：“借人钱财一定要分文不少地按时归还，因为诚信比金子还重要。如果对人没有了诚信，那你在社会上如何做人？如果失去了信任，那你在别人心目中还有谁相信你呢？”而且，每次还钱的时侯，母亲都还会买些水果、糕点感谢别人，并把钱亲自送到别人家里。由于姐姐们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捕鱼捞虾，中午放学还要带弟妹，下午刚回家，书包一放又要到处去捡柴火。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大姐、二姐在念完小学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校门了。后来大姐在二糖厂做工，二姐在一家精密仪器厂学修钟表。小姐姐则在念完初中后，也没有继续读书，而是在跟着母亲先学做衣服，后学摄影。听母亲说：我家祖上是专门给戏班子里做龙袍的。做龙袍，那是一件非常讲究的事情。首先，面料要上成，做工要精致，特别是龙袍上的那条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好的，那要完全靠人工分别用不同色彩的丝线，一针一线精绣出来。尤其是龙的眼睛，要求就更高了，既要描绣得精致有神，也要摆放的恰到好处，哪怕位置偏移一点，也会让人感觉失了分寸。也许是父亲的遗传，也许是姐姐们天资聪慧，无论哪一个姐姐，除了能出色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外，个个还都会做一手好针线。十几岁时，我也掌握了绣工和钩针编制的技巧。到现在，我的外甥女们仍然还记得：小时候穿过不少我为她们钩织的线衫、衣、裙、宝宝鞋、袜，以及家里的装饰物。只是工作忙，而自己的孩子却从未穿过。姐姐们白天去上班，晚上回家就帮着母亲做衣服。而每当此时，我母亲总是告诉我们一些往事。她说：以前我的父亲为了逃避抓壮丁，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情急之中，纵身跳进赣州公园的一口大塘里，仅仅靠一根稻草管来呼吸，最后才躲过了被抓的危险。当时，追上来的人见没了人影，便朝水塘里乱打几枪，见没动静后，他们以为被抓的人打死了，然后就气急败坏地走了。每当听到这里，姐姐们会就大加赞赏父亲的机智和勇敢。而且我也发现，每每此时，母亲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而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光，也成了我们儿时最开心的时分和最难忘的记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开始能体谅母亲的艰辛，帮助做些家务活了。每到过大节之前，母亲是一定要把家里家外彻底清洗、打扫干净的。大门和每个房间的地板用刷子蘸上洗衣粉，一遍又一遍地擦白之后，然后再用清水一遍遍地冲洗，直至干净得可以光着脚在上面踩都不沾灰尘为止。母亲也培养我们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每周六休息在家，早上起床早饭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收拾、整理自己的房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由于家中姐妹多，常常是一件衣服几个人穿，大姐穿了二姐穿，轮到我穿时，不仅是褪了颜色，而且还这里一个补丁，那边一个补丁。我常常是不肯穿姐姐们穿过的旧衣服。母亲此时总会说：“一个人漂不漂亮，不会光看她的衣服。你看荷花，它都在污泥中生长，照样清纯靓丽。别人只会看你的衣服脏不脏，而不会计较你的补丁有几个。”但母亲有时也顾及我们爱美的天性。有一回，母亲同事的女儿穿了一条水红色的百褶裙，因为觉得很美，所以我不由自主得盯着这条裙子，多看了好几眼。但我却从未奢求过自己也会有，谁知后来母亲竟然也给我做了一条。当我穿在身上时，心里感到可高兴了。其实母亲也非常爱美，她不仅会梳各种各样的发型，而且还做得一手好美食。特别是家里来了客人，炒好的每道菜端上桌之前，她都要用一块雪白的纱布把碗和盘的边缘擦的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汤汁痕迹。不仅如此，她还要把所有的菜都摆成一个造型，颜色、荤素搭配均匀。每年春节前，母亲总是带着我们全家把家里打扫、装饰、布置得漂漂亮亮，虽不华丽、气派，但素雅洁净、温馨宜人。正因为受母亲的影响，所以我也成了一个完美主义者。
还记得，有一年中秋节前一天的中午，母亲带着我和弟妹，从一家食品店买了2斤芝麻月饼和5个柚子出来，在经过街道左转弯的地上，却看见一个农村妇女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婴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母亲走上前去问其原因，这位妇女说：“由于小孩患小儿麻痹症，此次特地从上犹（赣州邻县）下来，准备去中医院接受针灸治疗，可一下公交车，却发现钱包没了。这下，不但看不了病，连家也回不了啦！”再看看她手中抱着的这个小孩，他的脚无力地垂在妇女的手臂上。这时，母亲从口袋里掏出家里准备过节的钱，全部都给了这位妇女，还拿了一半月饼给她。很记得当时弟弟拽着月饼死活不肯给，后来还是母亲哄弟弟说马上就买回给他，弟弟这才松了手。母亲常说：“看见别人有困难，能帮一下就帮一下。想想我们一家人，要是没有大家的帮助，恐怕早已支离破碎、家破人亡了。”平时在家母亲总是说：房间要经常收拾整理。出门要整洁、头发不能乱。吃饭时，挟菜只能挟自己碗面前的，不可满碗、满盘翻来翻去。也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不断地说话。坐凳子时，身子不可东倒西歪，更不可以把脚架在台子上。大人在说话的时侯，小孩子不要随便打岔，要听人家把话讲完你再说。去同学家，要主动称呼同学的爸爸妈妈好。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小时会偷针，大了就会偷金。人穷志不能短，做人要有骨气。尤其是女孩子家，更要守规矩，和同学出去逛街，天黑前要回家。后来参加工作了，就放宽到晚上十点前一定要回家。穿着打扮不能太出格，自然清纯就最美。
母亲一生，节俭勤奋，任劳任怨。再大、再多的苦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扛着，再累、再苦的活她也从不说一声苦、从不叫半句累。委屈、受气从不声张、从不怨天尤人。她虽然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但她却能时时事事从小事着手，从细微、点滴处渗透对我们的教育和教导。事小看气节，点滴见品德。她一生虽没有带给我们多少物质财富，但她为人处世的高贵品德无不深深地影响着我们的一生，带给我们的是比物质财富还更加宝贵的精神财富。
人们都说五七，去世的母亲是要吃女儿的饭菜。妈，您看这一碟碟的食品，都是您生前爱吃的。尤其是这一小碟的瓦角丁（一种脆而酥的油炸食品）也是您最爱吃的，还有这两件您一直想要的蓝色衣服，今天也一并给您带来了。看着这袅袅升起的香火，我双眼迷离，恍惚间，仿佛感觉妈又回到我们的身边。但愿冥冥之中有一丝灵气，能够捎去儿女们对您无穷无尽的绵绵思念、思念、思念……
二0一三年十一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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