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姓彭名桂英,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现年八十高龄,虽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可身子骨还挺硬朗的,只是眼睛、气力已远不如从前。
岳母是童养媳出生,从小吃够了苦,可以说是在磨难中成长的,小小年纪,就要洗一家人的衣服,还要起早摸黑和爷爷奶奶一起做墨(爷爷家是开墨店的)。解放后,上了几天速成夜校,识得几个字,还入了党,参加了工作。别小瞧她其貌不扬,她后来还当上了车间主任。改革开放时,她所在的虔州市第二米厂,更名为粮油工业公司,她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厂长,级别一样,只是改了个称谓。文化大革命期间,她还带队进驻学校,当了主任。
岳母中等个子,小小的眼睛,一笑起来就迷成一条缝。一对鼻子可能是因为过敏的原因吧,老爱往外喷气,生气的时候或心情不好的时候,喷气的频率会加快。所以时间长了,喷气就成了我们了解岳母情绪的晴雨表。岳母爱说话,见到石头都有三句话讲。
岳母这一辈子生了六个孩子,四女一男。老五老六是双胞胎。这对苦命的双胞胎生不逢时,在那个年代,大人尚且吃不饱,哪有奶喂小孩?由于没有吃,一个不幸夭折了;另一个也由于小儿麻痹症而留下终生残疾。这成了岳母从不愿提起的一块心病。哎,中国的事真不好说,岳母她们这一代,拼命生产也无人管,放任自流;到了我们这一代,却厉行节育,只准生一胎。岳母她们这一代把我们的生育指标给占了,就当她们给后辈代劳了。五个孩子中,前三个像岳父,后两个像岳母。大姐在赣县光彩大市场租了间店面,做服装生意。老二(我妻)是个孩子王。老三是个男孩,无论长相、性格都像岳父,是那种属于开水瓶胆型的人。小舅子下过放、当过兵,复员后安排在供电局工作,属于国企,又是垄断行业,全家就数他收入最高。老四是女孩,开始时顶岳父的编,在饲料公司里当出纳,后来因单位改制,她还年轻,就到一家私人店里当售货员。老五因身体残疾,局里照顾她守仓库,现也退休了。从大到小,妻和弟妹们每个人的工作,无不浸透着岳母的汗水、泪水和心血,可以这么说,没有岳母,就没有她们五姊妹的今天。
岳母家是典型的公鸡不叫母鸡叫的家庭。岳父不太管家里的事,索兴把家里的一切事物甩给岳母一个人,他倒乐得清闲。岳母一生劳作,为儿女们操碎了心。大姐原来下放在宁都,岳母哪怕有一点儿门路,就求爷爷告奶奶,想方设法把大姐弄近一点。后来听说赣县大田煤矿招工,岳母又尽一切力量去活动,硬把大姐给塞了进去。我妻中学毕业去会昌共大,红榜都出了。岳母知道后,硬是说破了嘴皮,好不容易才把妻留在本校共大。后来教育学校(现师院)招生,妻才上高一,因为歌唱得好,被破格送去深造,后来就成了我的校友兼妻子。
大妹出嫁时,我负责整理嫁妆。岳母见妹妹的嫁妆比我妻的多,问我会不会不高兴,我说:妈,你带大一个人也不容易,会赚钱了,就嫁到我们家来,不要说您当时还尽自己的力为妻置办了嫁妆,即使您一分钱也拿不出,我也不会不高兴。现在条件更好了,给妹妹多办一点嫁妆也是应该的,我怎会不高兴呢?原来我结婚时,岳母家里还比较困难,一些嫁妆还是我们家出钱买好拿过去的。岳母怕我讲她偏心,所以这么问。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也太不大丈夫了!岳母听我这样说才放心。
我每次去看她,买起水果来都是一箱一箱的。我买回去的水果,她要给一点大妹,留一些外孙女,试问,一袋水果经得几下分?岳母心中只有儿女,唯独没有她自己。所以我给她买水果,从来都是论箱不论斤。有一次,我和妻回家,见岳母身上的衣服似曾相识,就忍不住对看了几眼。后来岳母告诉我,这件衣服原是妻的,因为发福穿不得,衣服还有九成新,丢掉又舍不得,就给了岳母穿。岳母穿着正合适。我当时没说什么,回到家里,我对妻说:你以后每年陪妈上街买由她自己挑选的衣服,不管多少钱。可岳母不愿增加我们的负担,总是推三阻四不去上街。妻只好问她衣服的尺寸,有时上街买,有时叫儿媳上网买。儿媳听说是给外婆买的,她也不肯收钱。每年大年初一,儿子必去给舅舅、外婆拜年,成家后,就带上妻儿一道去,这种良好的习惯,一直保持到迄今。逢年过节,姐妹们提出要统一包红包给岳母,我极力反对。认为给钱多少没多大关系,个人根据条件,给多给少由你。妻每年过年拿钱回去,我从不反对。平时妻每次去回家,都会买东西、买荤菜、给钱岳母,一给就一两百,我也不会说什么。小妹妹因小时候患病留下后遗症,到了冬天腿就会又冷又痛,妻就会叫儿媳从网上购买暖宝宝贴给她送去。过年过节,岳母都会搞好一桌好菜,然后分别给我们姐弟几个打电话,叫我们回去团聚,每当这时候,岳母特别高兴。大姐夫比较会“脟调羹”(方言,意为拍马屁),专拣岳母喜欢的话说,哄得她开心。这几年岳母老了,眼神又不好,妻提议:我们几姐弟轮流做东,每年至少团聚一次,让妈妈高兴高兴。妻的提议立即得到大家的赞同。
岳母是个热心肠的人。只要能帮上忙的,她从不推脱,有时甚至还捞起事来做。我调到教育局工作和后来任校长后,什么新生报名、转学,岳母没少给我添麻烦,幸亏我在教育局这几年,人脉关系还广,口碑也还过得去,人家也给面子,总算没让岳母跌眼镜、丢面子。
岳母喜欢吃艾米果,我们楼下的艾饺子做得较好吃,价格也从0.5元一个,飙升到1.5元一个,真是味也还是那个味,个儿还是那个个儿,价却不是那个价。可是你涨你的,我买我的,每年我妻都要送几百个艾米果回去给岳母吃。有一次,妻实在忙不过来,就叫我打了的送回去。岳母见我腿脚不便还为她送艾米果,很是感动,一再叮嘱我路上要注意安全,并且打电话给我妻,说没时间就不要送,千万不要叫我再送了,她宁愿不吃。
岳母的人缘比较好,我们送去的艾米果,她的左邻右舍她都会送去,自己留下的不多。妻妹打电话时告诉了我妻,我妻有些不高兴。我劝她,送给母亲的东西就由她去支配,母亲有母亲的想法,你又何必去干涉呢?妻高兴了,我也放心了。
但愿岳母大人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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