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嘉生从1958年跟随母亲落户赣州以来,搬家就成了生活中的主旋律。这不,原先住得好好的房子,偏偏被“支左”部队相中,被征用做了水东派出所,赖嘉生只好随家搬到对面王家。王家秋陀(大名已忘),是赣南船厂的工人,休息时间喜欢撑一只小划子(方言,及舢板)去河里钓鱼。一天回来,他对儿子安仔(和我同年)说,他无意之中在河里浅水区踩到一根沉桐(松树的圆木,因含脂多,入水后半浮半沉,故称),做了记号,你邀几个人去把它弄回来。安仔把消息告诉了我,我想到了原来的房东卢凤娇大妈的儿子会生(比我大两岁,原名叫龙显忠,后改名叫龙斌,因出生在江西会昌,故名),他很会撑船,水性也好,我们仨一拍即合。
第二天,我们吃过早饭,带齐劈柴的工具就出发了。小船顺风顺流不一会儿漂进了赣江。这时江面变得宽阔起来,只见碧波荡漾、波光粼粼。沙滩上的砂砾,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色彩斑斓;鹭鸶鸟飞快的闪动着两条麻杆似的长腿,在浅水中追逐着游鱼,不时地把尖尖的小嘴探进河床,美美的饱餐一顿,还偶尔扑打着翅膀,朝天引吭高歌,仿佛歌唱这美好生活的惬意!我们无心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旖旎的、大自然的山光水色。
小船荡开湍急的水流,绕过几道人工用片石筑成的拦河坝,我们终于找到了安仔他爸留下的记号,兴匆匆地停好船,就奔了目标去。由于我们年纪尚小,力气不足,光凭三个半大孩子是无法将一根圆木搬到沙滩上去的,我们就在浅水里,锯的锯劈的劈,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虽然立秋不久,但长时间的浸在齐大腿深的水里,还是叫人感到丝丝凉意。
木头只劈了一半,见天色不早了,我们把剩下的木头推回原处,做好记号,即打道回府了。船是逆水而上,负荷又加重了,我们三个使出吃奶的劲,也才前进了几十米,十几里水路,什么时候才能到哇?会生胆子较大,他想勾在上行的大船后面,搭一下顺风船,可惜他的想法没有实现。
夜幕一步步向我们逼近,一丝恐惧悄然爬上我们的心头,特别是低旋在我们头顶的巨鸟,发出阵阵瘆人的怪叫,令人毛骨悚然,在这无边的暮色里平添了几分恐怖。正当我们感到孤立无援、束手无策、一筹莫展、胆战心惊时,晚风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焦虑的、略带沙哑的鸭公声,我们宛如听到天籁之音。我们三个连忙应声并把船靠近沙滩,循声扑去,仿佛见了救星似的。秋陀叔把我们仨紧紧抱住,拍拍那个的肩,摸摸那个的头,此时无声胜有声,万语千言尽在这小小的举动中。秋陀叔鼓励、叮嘱了我们几句,就独自熟练地撑起小船,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当我们披着星光回到家时,妹妹早已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熟睡;姐姐们围着昏暗的油灯趴在桌上,无聊地望着星空。见我回来,母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偷偷地擦去眼角的泪花,轻轻地把妹妹抱进房间,又悄悄地把热在锅里的饭菜给我拿来。姐姐们见我回来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差一点没把屋顶掀翻。我把桌上的饭菜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拍着滚圆的肚子,匆匆洗刷几下,一阵困意袭来,我睡着了,连秋陀大叔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这一趟虽说有惊无险,但也够惊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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