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是我大学最要好的同学,我睡上铺,他睡下铺。闲暇时我俩常去看新安江的潮起潮落,看老街古色古香的牌匾,看郊外丘陵里漫山遍野的绿茶。
他家就在盛产祁红的祁门。离学校就一县之隔,而我远在两千里之遥的安庆。那时“五一”只有三天假。我是不能做回家的奢望的。华邀我去他家玩,顺便看看他家乡采茶的热闹场景。我渴望见到电影《刘三姐》里的场面,也想去看看牯牛降自然保护区,在学校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大自然去放飞心情,我爽快的接受了他的邀请。
初夏的阳光好明媚,映在脸上就象童年时妈妈的手轻轻抚摩。一路上我被绿色的林海包围。千万种树叶散发出沁人的清香。微风过处,一阵阵兰香沁我心脾。
华的家就在一望无际是茶山脚下,典型的黟县古民居试的木造小楼掩隐在青山绿树中间,门前蛇形的小河缠绕一块块绿油油的梯田,无私的河水养育着淳朴的村民,不索取任何报酬的汇入新安江。
兰是华的姐姐,长华两岁,小我三岁。她有个动听的名字姚华兰,和她熟悉后我给她的名字赋予了诗意,总是喊她摇花篮。苗条瘦小的身材象山中灌木丛中的一朵盛开的兰花,脸蛋白皙,一头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皮筋束在背后,走起路来招摇的撩人心魄。
五月的祁门是采茶的季节,老老少少身背背篓天还蒙蒙亮就上山了,我小时候在家乡也常采茶,在我的坚持下华的爸妈同意我一块进山。
在上山的路上我诧异兰为什么背那么大的背篓,等到开始采茶时我才解开了心里的谜团。兰如兰花般的手指在采茶时如绣花姑娘飞针走线,一匹匹嫩叶飞快的飘进蒌中 。她不住的和我说话,但手指一直在茶林中漫舞。她听说我是安庆人,就说她的老家也是安庆,而且说安庆人很会唱黄梅戏,问我会不会唱。我从小就喜欢亨黄梅调,苦于嗓音不纯,得不到人们的欣赏。其时茶山已经沸腾起来了,一群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漫舞在茶林之中,比〈〈刘三姐〉〉中的场面还热闹。我不想在这么大的场面丢脸,惧怕人家讲我是鸭公嗓子。迟迟没有答应兰要我唱歌的请求。兰的要求就象采茶的手指没有停息,我心生一计,嘴上说着:摇花篮,摇花篮,要我唱歌难上难,除非你叫我芳哥哥,我才把歌儿为你唱。兰的脸上菲红,乌黑的明眸掠过一丝摄我魂魄的爱意,沉默了片刻,眼睛飞快的勺向我,说:“我叫了,你可一定要唱,不要哄我”。我说,你叫了,我就唱:摇花篮,摇茶篮,摇的小河荡悠悠,茶山妹子茶林舞,采枝百合绣枕头,鸳鸯枕头绣一对,夫妻恩爱到白头。兰被我逗笑了,不知道是我的幽默撩起了她的爱意,还是她太想听我唱歌,她真的叫了一声“芳哥哥”。我高兴的答应着,愉悦的心情荡上了九霄。这种感觉我从没有过,看路遥的《人生》刘巧珍叫高加林加林哥时曾幻想过,但那也是一瞬即失,没有这次这样的引起我内心的强烈震荡,留给我的回味这么悠长。她叫的是那样的充满了爱意,漫脸的红云流光溢彩,兰花手指在茶林中飞舞的是那样的轻快,明亮的眼睛闪耀着战胜自我后的喜悦,而后又幻化成了淡淡的羞涩。
“ 芳哥哥,现在该你了,你说了的,不哄我”。兰如黄鹂般的甜音把我从快活神游中引回来,我不能再拒绝她了,也没有理由拒绝她,我内心也有个声音在催促我尽快的把愉悦的心情释放出来。哪怕我唱不好,也要奋力一搏,何况我对我的男高音还有一定的自信。
我停止采茶,脸对着对面的茶山上高唱了一曲〈〈天仙配〉〉里的路遇那段:上无片瓦不怪你,下无寸土是我情愿的。。。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不知啥时候,兰的手停在了茶叶上,静静的在听我唱歌,没有说话声,微笑带着满脸的红霞在茶山飞扬。接着我又唱了〈〈牛郎织女〉〉里的金牛星唱的插曲:叫你一声大,叫你一声妈,叫你大,叫你妈,乐得我牛伯伯笑哈哈。这一曲也把兰逗乐了,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茶山上。
我不太清楚整个茶山姑娘的反应,只看到她们不时的向我的茶林张望。但兰是沉浸在我的歌声里的。也许那次的歌是我唱的最好的一次,也许是兰很少听到用乡音唱的黄梅调,也许是兰偷偷的爱上了我,我不被别人欣赏的歌喉却叫兰如痴如醉。
时间过的太快,三天的假期很快的过去了,我也要回校上课了,在回去时我真的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在路上我竟萌动了把她带回家做我恋人的想法。
七天后,兰和她的父亲到了学校,还带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尽管他没有我的书生意气,但长的也还算标致。华悄悄对我说,那是她未来的姐夫。兰似乎有心事,但我再也不好问她了,我只有默默的为她祝福。
大学毕业,我回到了我的家乡,再也没有和华联系过。遗憾的是,兰曾叫我寄一张我和我恋人的照片给她,这个小小的要求都没有满足她。我也曾想寄一张给她,但我不想给她平静的生活徒增波澜,我爱她,就希望她的生活幸福美满。
“ 摇花篮,摇茶篮,摇的河水荡悠悠...... ”,十七年前的歌声还让我记忆犹新,歌声里镌刻着兰妹子的笑脸,歌声里回荡着我一段最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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