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好西服，打好领带，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说的真的没错，镜中的我显得成熟稳重，落落大方，哪还有一丝在街头卖盗版时的猥琐样子。我打开工作时必带的黑色文件包，文件包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当今最火爆最流行的大片。我没有按中天的叮嘱，把里面的盗版盘换成书本或文件，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财富，我不能浪费。我想过，见面只需要半个小时就会结束，我还可以赶往火车站再卖几张。
当来到这家咖啡厅时我看看表，正好就是约定的时间，我推开大门走进咖啡厅。想想这次要做的事情，自己也觉得好笑。我第一次征婚就发生在二十四小时之前，也就是昨天，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一位征婚的女人。当时我是先去卖盘后，才匆匆赶到的，穿的就是那身平时工作的衣服，看着很落魄。女人对我的第一印象就不好，认为在约会这样正式的场合不修边幅，生活中也应该是个粗心大意不懂生活的人，她对我表示出明显的冷淡。我倒是没在意她的态度，喝着咖啡听着电影《保彪》中的主题音乐，跷起的二郎腿随节奏轻轻晃动。沉默的对抗中女人离开了我，走了。中天知道后对我埋怨，这样做会砸掉他的牌子，今天的约会要我一定特别注意修饰，不能再砸他的场，为了预防万一，这次他也要出现。为了朋友，我今天把自己打扮一番，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吧？
咖啡厅东墙的座位上坐着俩人，是中天和一个打扮入时靓丽的女人，也就是今天我要来应付的目标。中天看到我迎上来，我们行握手礼，而不是往常的亲切拥抱，他说过，我现在是他的客户，现在只以工作态度面对我。中天说：“您来了，这是我对您说起过的小黛小姐，我们等您一会了。”转头对小黛说：“这位就是我向你说过的大东先生 。”我赶忙说：“小黛您好，李所长您好，来晚让您二位久等了，真对不起，请原谅！其实我早出来了，塞车太厉害，把时间耽误在路上了。”小黛眼睛一亮说：“大东先生您有车？您有辆什么车？”我天天挤公共，哪有车！正想告诉她，中天把话接过去说：“大东先生有一辆宝马，想起了，您还有一辆奔驰，是吧？”我的家底中天最知道，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还说我有什么宝马，奔驰！我正想辩解，看到中天直向我眨眼睛，只好忍下了冲到嘴边的话。
可能是那子虚乌无的两辆车力量，小黛现在看我的眼光有些专注，她把身体探前一点说：“您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忘记中天的嘱咐，脱口而出：“我是卖电影……。”中天截住我的话头说：“大东是搞电影的，整体上说就是属于娱乐圈，特有前途！”我心里在乐，中天太能白话了，我确实属于娱乐圈，属于被娱乐界声讨要打倒的那批人。小黛的身体又倾斜几度，接着问：“您具体是搞什么工作的？”没等我开口，中天就说：“大东是做市场的，也就是电影市场营销这部分的，就是说别人拍的电影都归他卖。”这话说的没错，打进门起他就这句说的是实话，把别人辛苦拍的电影做成盗版，然后由我们这些人来卖，搞电影市场营销，我不由佩服中天对我们行业的总结。
小黛对我的兴趣显然浓烈起来，继续问：“哎，那您是不是跟一些导演特别熟悉啊？”卖盗版这些年了，在盗版业里，我最具有敬业精神，对他们的名字作品那是如数家珍，更对这些我的衣食父母深怀感激，只是我认识他们，他们可不认识我，就告诉她不认识？我望向中天，看他怎么说。中天不愧是开婚介所的，脑瓜转的快，接口说：“熟，特别熟悉，大东，你说说你都熟悉哪些导演？”厉害！一句话就把我“认识”哪些导演转到了我熟悉哪些，免去我撒谎的困窘。说到熟悉哪些导演，这就向我在查自己的手指是几根一样清楚。我的话头被引上来了：“我们那有斯皮尔伯格，大卫林奇，吕克贝松，阿巴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中天打断我的话对小黛说：“听听，这些外国名字我听着都费劲，大东却说的朗朗上口，多专业！”这些名字我一天和买盘的得说上几百遍，说不清楚还能叫卖盗版的？小黛目光开始带有钦佩了，说：”您对他们这么熟悉，您一定也很有名气，是吗？”又是中天接口说：“大东为人低调，他总给那些导演，影星做宣传，但他从来不怎么宣传自己。”小黛点点头说：“低调点好，现在娱乐圈太复杂，太爱出风头会找人讨厌的，我特能理解。”
中天站起来说：“我去卫生间，你们先谈。”然后冲我努努嘴去了，我明白他这是不要我乱说话的意思。小黛给我倒满咖啡，问我：“现在盗版猖獗，电影业一直说要打击，您怎么看这个问题？”问到这个，我淡淡的说：“盗版不好，国家不允许，危害文化市场秩序，侵害了电影工作者的权利和利益。”小黛点头赞同我的说话，紧接着说了一句让我马上对她好感提升三倍的话：“现在都说盗版不好，但它便宜啊，虽说质量略微差些，但大家能买得起，我看的电影都是买盗版看的。”说完，害臊的低下头。这话太让我激动了，都说盗版如何不好，可眼前就存在一个盗版的受益者，事实证明我当时就业时的选择，我所做的事业都是正确的。
小黛没听见我说话，抬头看我脸通红，小心翼翼的问：“您就是搞电影的，我买的都是盗版，您一定生气吧？”我摇摇头激动的说：“没有，没有生气。我想过这个问题，其实盗版也并不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首先它价格便宜，给那些喜爱电影，但买不起高价正版的人带来福音，使他们也可以得到高档精神方面的享受（现在的精神享受都是用钱买来的，而不是向以前那样用思想就能达到那种境界）。第二，中国拍摄完的电影必须经过层层审批，很长时间以后我们才能看到，那时的内容可能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了，外国大片更是在中国影迷经过漫长期待其他国家播放以后，我们才可以看到。而有了盗版以后，现在我们几乎可以和欧美国家同步看到最新的影片，内容都是完整的，这些都是正版做不到的，卖盗版的人中流传一句话，就是中国的正规军做不到的事情，就由我们这些义勇军游击队来完成吧！”
我停下话头，喝干杯中的咖啡，小黛赶紧给我满上，带有倾慕的目光注视着我说：“您的见解真好，和其他那些搞电影的不一样，能说出人民群众的心里话。我也是觉得盗版没什么不好，但不会向您说的这样有水平。”我受到鼓励，继续未完的发言：“现在一直说盗版不好的一少部分人，其实就是那些明星和导演，他们要打击盗版，最终目的为的是他们自己的高级生活，已经拥有大量财富还想得到更多的金钱。这些人是把主流持话语权的.而盗版的好处是降低了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经济上还达不到花三十块钱进电影院看一场电影的广大主流人民群众享受精神文化生活的门槛。”
我看着目光对我一直凝视的小黛，眼睛头次和她的眼光碰撞，俩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充满知音相见恨晚的味道。我的心”嘭嘭“乱跳，口干舌燥，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中天已经回来了，站那瞪大双眼看着我。我赶紧把眼睛移开，想起他的话‘少说话，一切由我来说，千万别要她喜欢上你！’再看看小黛那一双蕴涵深情的眼睛。我心想，一时嘴快，这回可砸大锅了。这时小黛的手机响了，她低语几句后，对中天说：“家里有事情，必须马上回去。”然后对我说：“我喜欢和坦诚的人交流，没想到我们志趣相投这样谈得来，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发展！再见！”冲我摆摆手深情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几秒，然后离开了咖啡厅。
中天在我旁边坐下来，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我担心他的情绪，问他：“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中天来劲了：“都怪你，说那么多干嘛！还问我怎么了？没看见你慷慨激昂时，小黛看你的那深情眼光吗？我一直防备她，没想到你也动心了。”我也来气了：“你不是一直替我吹牛嘛！把我说得在娱乐圈多有地位，还给我弄出俩名车来。”中天叹口气说：“哎，你懂得什么，我把你吹得上天，就为了抬高婚介所的名声和地位，然后我教你再表现差些，她不喜欢什么你就做什么，惹她讨厌，这事情就算是完活。”我感到纳闷：“那不没一对成的吗？”中天点点头说：“我根本就没想他们成过，我赚到婚介费就达到目的了，每次有上门征婚的人，我都是找好婚托，他们可都是专业，知道怎么配合我，既可以抬高婚介所的档次又可以不让对方喜欢上，这几天身边的几个托都去给一家办丧事的当丧托去了，才找你这个棒槌帮忙，哪想到你……。”我听他这么说，很生气：“是你一直求我，让我帮助你，我没有女朋友，现在小黛看上我，我也对她有心思，我想发展下去？”中天说：“你明白什么，见面一次我收一回钱，都象你这样见面就成，我赚什么钱？另外她喜欢的还是那些我帮你吹嘘的条件，你以为就凭你自己这个德行，她能爱上你吗？”我被中天的话说的恼羞成怒：“我就和她好了，你管不着，你愿意骗钱你向别人骗去！”中天站起身手指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这都是假的，骗人！你好？你卖盗版就感到比我光荣吗？你那些根本都是歪理邪说，还向女人振振有辞的说你的长篇大论！”他这几句话侮辱了我神圣的事业，我被激怒，拿起桌上的杯子朝他砸过去，中天回敬我一巴掌，两个人开始大打出手。
咖啡厅里的客人听到我们的争吵，看到我们打架没有一个人上来拉。一个小孩子问她的母亲：“妈妈，两个叔叔打架，为什么大家不拉住他们呢？”妈妈一句话说出其他人的内心想法：“这两个人都是以假骗人，都不是好人，大家都不喜欢帮助这样的坏人，打架后也许他们头脑会清醒一点，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人，路怎么走吧？”
我和中天听到这几句话，停下手呆看着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