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我们都选择了沉默，比如沉默着下一盘棋，那落子的声音里，就会有了千言万语。比如说沉默着相互对视，千丝万缕的目光里就会有千言万语。但是在这喧嚣的城市，很少有人会选择沉默了。选择沉默就是选择一种远离尘嚣的生活方式，选择背叛选择落伍选择不可思议。

一位很好的朋友对我说，他喜欢听原版的英文歌曲，除了告诉我那里面有无穷的韵味以外，他还告诉我，你知道吗，那里面的每一个单词就是千言万语？我对他说，你想过没有，有时候，沉默更会是千言万语。

我还有一位朋友，他是个常常失恋的人，他一失恋就想让自己醉倒。其实我觉得他是一个优秀的人，他会吹萨克斯，他会调酒，他还会呵护每一个可爱或不可爱的女孩。但是他没有学历，没有钱，没有动人的外表。后来他终于有了一个相濡以沫的女友，可惜那个女友只有半年的生命了。那时候他变得异常沉默，一个人拎着一瓶“长城干红”在我们面前晃过来荡过去。终于有一天清晨，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想学拉小提琴。他懂音乐，学拉琴对他来说是很快就能入门的一件事情。果然没多久，他就常去那女孩的房间外拉琴了。拉完琴，他会将手垂下，又默默地离开。那时候女友因为化疗而变得面目全非，她拒绝见他，但没有拒绝他精心为她送上的音乐。每听一次琴，女友都会泪流满面。后来她在琴声中走完了自己生命的路程，慢慢合上了眼睛。那时候，我的这位朋友将一曲拉完，然后仍然垂下手一言不发，只是他的脸上爬满了像小虫一样的泪珠，停也不停地滚滚而下滚滚而下。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都是做惯了语言的巨人和行动的矮子的。许多时候我们不再需要噪音一样的语言，只要选择一个清净的时间选自己的至交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一起沉默就行了。一位远方朋友的突然到访让我欣喜万分，但是没有雀跃，只是紧紧地将手拉在了一起，将要松开手的那一刻，再将手轻轻地握一握，便胜过了一万句问候的话语……

对话的味道

读书有时是在听一个人说话，话说得不生动是件令人乏味的事。从前读唐诗宋词，那些大诗人词句清新别致、气韵生动，后来读他们的传记才知道一些人对禅学有过研究。我也读过一些禅学书籍，发现禅学中一些对话的味道实在是色、香、味俱佳。

那么对话到底是一种什么味道呢？一时还真让人说不上来，用烹饪的道理去讲，大凡味道，都不是单纯的，醋是酸的，糖是甜的，这不叫味道，得把醋和糖混在一起再加上点别的，那才叫味道，让人感到味儿足。

比如僧问：修行如何才能着力？师说：春来草自青，月上天已明。僧又问：如何不着力？师答：崩山石头落，平川火烧行。日常中人们常有这样的感悟，越是急着、赶着弄明白一个问题，越适得其反。相反，放下手中活计，出去转悠一圈，百思不解的问题一下子明白了。这分明在说一个辨证法：不着力时正着力，着力之时错用时。还有，僧问，维摩诘、文殊对话说的什么事？师答：惟有门前镜湖水，清风不改旧时波。好诗，让人感觉意境高妙。有僧又问：达摩祖师西来做什么？师父答：飒飒当轩竹，经霜不自寒。僧没明白。师又续答：只闻风击响，不知几千竿。做师父的有时不能直说，直说，容易误导，落个把徒弟往陷阱里推的嫌疑，况且有些问题无法直说，这很像外交场合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