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92年的十月,我陪着父亲第一次回老家——湘西,我们是经过河南,湖北,从长江渡轮上过去的,过了长江,又是一天的行进,那崎岖蜿蜒的山路,那高耸入云的青松,那正在忙碌收获的身影,那光着屁股天真的孩子,那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的可在我的脑海。
在到达来凤县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们住进了来凤县宾馆。吃晚饭,洗澡休息。本来经过两天多的跋涉,人们都很累了,可熄灯后,很久很久,我还听见父亲的床有响动,似乎根本就没有睡着。现在想来,大概是归心似箭吧!
第二天,一大早,司机起床检修完车子。吃完早点,我们到集市上买了很多祭祀用的东西,就上路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了父亲阔别近四十年的老家,四十多年了,家乡原来的旧貌一去不复返。茅草屋也都换成了,新砖房。
根据印象,父亲吩咐司机停车,走近一家老乡的屋子,问道:“请问陈传瑜家是在这里吗?”
“不认识,这里没有哪个人.”那个人很不友好地说,“你们到别处问吧!”(原来那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堂哥,只是因为另一个哥哥,前一段时间犯事,还有公安的人找过他,他弄不明白我们的身份和来意,才会如此冷漠)
当时我也有点觉得失望,父亲已经去前面一家去打听了,那家的主人,带着父亲又返了回来,走进刚才那家,当时说着什么不是很能听明白,但大概意思是说,我们从陕西回来探亲的。那家主人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才握着父亲的手,热情地把我们也请进了屋子。
坐下后,父亲问到伯母的一些情况,(也就是这个堂哥的母亲)他说母亲多年前,已经得了老年痴呆症,就住在隔壁堂哥的屋子里。当时父亲二话没说,便拿着礼物要去,表哥拦着不让他进去,说是屋子里已经根本不能进去人了,伯母什么也不知道,人也不认识一个,吃喝拉撒都在屋子里。看父亲坚决的态度,他们要父亲等会再过去。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安排堂嫂去收拾了。
过了十多分钟,他们带着父亲和我过去了,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恶臭,简直让人都要窒息。虽然那样,还得忍耐,只怕父亲会伤心。父亲没有考虑的过去,坐在伯母的床前,拉着伯母的手,问道。嫂子,我是-------,还能认识我吗?问了好几遍,伯母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堂哥在身边说了母亲最近几年的生活状况,再坐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父亲留下带来的礼物,我们就出去了。
吃完午饭,表哥请来了老家唯一的两个伯父,(父亲叔伯兄弟九个,父亲排行老九,除和父亲一母同胞的伯父在东北,其他的都已仙逝)商量了一下,第二天早上的祭祖行程以及家族聚会的准备。
第二天,两个嫂子和侄子采购准备。我和父亲被两个伯父带着,还有堂哥一起去了墓地,走到一个小河旁边,伯父指着一个坟头告诉父亲说,这就是奶奶的坟墓。只见父亲“扑通”就跪了下去,眼泪也哗哗的流了下来。用家乡话哭喊着娘亲,倾诉着无限的怀念之情,忏悔自己的不孝,看着父亲伤心悲痛的样子,我的心里难受之极,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下。跪在父亲的旁边,摆上昨天买来的贡品,烧着那些纸钱,那天烧了很多的纸钱。这一次是我第一次回到老家祭祖,也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看见父亲的眼泪。
爷爷的坟墓和奶奶的不在一起,在两位伯父的带领下,我们又来到爷爷的坟墓前,同样的摆放好祭品,同样烧了很多的纸钱,最后再上上香火。在爷爷坟墓边不远处是姑姑的墓地,同样也为我那个从未谋面的姑姑,跪拜,烧了很多的纸钱。父亲又一次留下了,忏悔的眼泪。
当时社会背景,我们家是地主成份,因为父亲和伯父的学习成绩相当的好,先后被学校保送到西安交大和东北一所大学。由于伯父和父亲都身在异乡,照顾爷爷奶奶的责任就落在姑姑的身上,后来姑姑也由于积劳成疾,先爷爷奶奶而去了。从父亲的表情中看到了,她对爷爷奶奶,还有姑姑的深深地怀念,和自责。
面对父亲悲伤的哭泣,颤抖的身体,苍老的身影,我不知该怎样劝慰他老人家,只能看着他陪着他默默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