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外公外婆唯一的继承人。尽管外公外婆因膝下无子，也曾收养了一个我所谓的舅舅。外公在世的时候，给我讲：外婆一共养育了两个女儿。二女儿，也就是我的二姨，尚未出嫁前就患病去了。我从没有见过二姨。也没有听哥哥们提及。外婆给我的印象不怎么深刻，她是70年代去世的。只记得她个子很高，很爱干净。因为家庭弟兄们多，我们兄弟们没有少劳烦外婆。外婆长外公3岁。外婆15那年就嫁给了外公。外公，在外婆走了十多年后，也随她而去。由于舅舅家的子女也很多，照顾外公外婆的事情就全落到了我父母的肩膀上。

  母亲是个很秀气的人。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给我说：童时，她上过“垛”，也就是我们这地方一种民间艺术形式。还有，就是父亲也上过“垛”的。据说，在我们这里的那个时候，一般人是上不了“垛”的。母亲好多地方继承了外婆。比如：勤劳，干净，要强……。但是，唯一没有继承的就是母亲一辈子不吃肉。还有，外婆是三寸金莲之脚。而母亲却不是。母亲生前给我说：原本也裹了足的，只是刚裹没有多久，就赶上了形形势，把脚给重新放开了。从这点讲，母亲是幸运的。

  母亲是勤劳的。家庭大，子女多，那个年代是母亲们最辛劳的岁月。记得我少小时，从没有穿过像样的新的衣服，几乎全部是哥哥们的旧衣服改制过来的。年三十的晚上，整日辛劳的母亲没有片刻的休息时间。母亲常常是初一早上，天都明了，不是窗户上的剪纸还没有贴上，就是我的衣服上的纽扣还没有给钉上。我虽然没有穿过崭新的衣服，但是，里里外外都是很干净的，很暖和的。当时，我对母亲给我的温暖很满足。

  儿时的我很令母亲满意。初一的早上，我经常帮助把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母亲在我和哥哥们的帮助下，在院落中间的长凳上摆上供品后，就让我们欢天喜地的燃放鞭炮。接下来，是母亲给我们盛凉粉汤。因为母亲不吃腥的缘故，她总是最后才吃到凉粉的。我当初是这么想的，现在我再不这么想了。我想：母亲就是吃腥，也肯定会最后一个吃凉粉汤的。因为她给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

  我就是在这样的母亲的呵护下成长起来的。

  读高中了。每次在我临行赴校的时候，母亲不辞辛劳地为我默默的准备着一切。她为我拢拢不整的头发，帮我拽拽不展的衣襟，……。然后，把我送到村口：远远的注视着我远去的背影，直到在她的视野中消失。往事历历在目。母亲在我面前几乎很少说劝过什么。我知道我肩负着母亲的重托。高中那会，我曾经因为缺乏Va而出现夜盲。一次，骑车回家，居然在离村很远的田野里呆了一个晚上。车子从几尺高的崖头上连人一块栽了下去。车的前闸刺破衣服扎进里我的肩胛。天亮的时候，我才找到了回家的路。当母亲看到抗着前轮呈鸡蛋形状的自行车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似乎明白了一切。她的眼睛一下子，红湿起来。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母亲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单独流泪。一向坚强的母亲，怎么突然间，就……。我只觉得自己很对不住母亲。都这么大了，还让母亲为我操心流泪。……

  读大学了。这次真的要离母亲远行了。母亲在我走的前些日子，依然一言不发。我上的是师范院校。子承父业，在母亲眼里就要实现了。我看的出母亲的心态。在学校里， 我除了拼命的读书学习外，就是给母亲写信。母亲没读过几年书，但是，当时的父亲已经离休在家了。家父是个教师。每当邮差把信交到母亲手上的时候，她会放弃手中正在做的一切，要家父读给她听。而我的信经常使母亲紧锁的眉头最终舒展开来。家父生前曾对我说：母亲听完我的信后，好象浑身上下就有使不完的劲。….. 。 儿行千里母担忧。是啊，一点也不错。

  毕业了，上班了。当我把自己的第一个月的薪水138.5元交到母亲手上的时候，母亲第一次说我傻。我知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孝敬母亲的。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薪水交给母亲。我更不知道报答母亲的深恩，我只有尽力为母亲创建一个和谐安逸的家庭氛围，让她和父亲能够度过他们幸福的晚年。上班两年了。我也曾为自己的工作调动而折腾过。为此，母亲没有少操心。我自己个人问题也迟迟不见端倪。母亲的白发突然陡增。晚上睡在自己的房间，尽管夜已经很深，仍能听到母亲嘘唏之声。我觉得自己简直太没有出息了。母亲都那么大的年纪了，我自己的事情还让她彻夜难眠。于是，我决定结婚。

  当我把中学校长介绍的女孩带回家的时候，看的出：母亲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从认识到结婚不到半年。够快吧！所以，当现在的网友问到我的浪漫史，我总是无言以对。因为在我看来，我就是“当代的牧马人”——先结婚，后恋爱。其实，婚都结了，还谈什么恋爱。能凑合着过日子就行了。（虽然有点闪电式，但是，妻子的贤淑填补了我没有恋爱的空白。）

  孩子出生前，母亲在姐姐的陪同下，到医院看望了妻子。由于种种原因，母亲在我女儿出生的时候，不在我妻子身边。为此，妻子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我是明白的。母亲养育了我们7个儿女。就孙子孙女她就忙碌了她的半生。她确实是累了。我从不责怪母亲，因为我理解母亲！其实，我的母亲也没有少带我的女儿。母亲往往是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比如：孩子断奶，我出差在外等等。

  父亲在97年的暑假永远的离开了母亲和我们。自此，坚强的母亲在老家一个人生活。我也总是隔三差五地回家看看老人。母亲晚年是糖尿病，忌糖。加之母亲不吃腥。所以，在几乎没有摄取任何营养的情况下，母亲经过一生的辛劳，晚年的身体夸的很快。父亲的离去，对母亲的身子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尽管母亲能吃一点鸡蛋，但是，勤俭一辈子的她从没有在任何时候讲究过饮食。

  母亲是老于心血管病。尽管住院治疗，但是，最终没有能去根。母亲撒手西去之前，就把自己的积蓄全部交给了我。那是在她第一次住院前，我回家看望母亲。母亲受心血管病的困扰，两天都没有开锅了。家兄似乎没有意识到什么。我到家的第一件事是亲手给母亲做饭。我做的不好，母亲吃的很艰难。但是，艰难的吞咽中，脸上异常的微笑。我要母亲随我到县城就医。母亲拒绝了。说是感冒，到村医生那里弄点药就好了。那天，母亲照例把我送到了村口，看着我消失在远方。我也是背着身子含泪离开母亲的。回到县城，四哥知道后， 当即就开车回家把母亲接到了医院。母亲到医院的时候，心脑血管疾病的症状突发。结果，一住院就是一个月。

  算来母亲在我家住的时间最长。因为我是教师，家离单位不远。记得家父生前曾鼓励我给他剃须理发。母亲在我家住的时候，我就帮助母亲洗脚剪发。刚开始给母亲洗脚的时候，母亲说什么也不肯。她说她的脚很脏的，不要我动手。后来，母亲就渐渐的习惯了。甚至在回到老家的时候，绘声绘色地讲给邻居们听。这一点是我回到村子里证实的，因为在邻居的看来，我在母亲眼里是最好的儿子！一次，母亲出院了。我从车上把母亲背上了我家的四楼。那是我第一次背母亲。也是最后一次。想到母亲曾背自己无数，我不觉潸然泪下。

  母亲有个习惯，就是出门在外，身上总要装上几百元。在她最后住院弥留之机，家兄帮助母亲换内衣的时候发现居然有千元。当时，有不少人不理解。以为母亲有点…..。但是， 我理解母亲，那是因为：一是母亲曾经说，钱财是胆啊。她来我们兄弟家中小住的时候，总喜欢给孩子门发钱。或者给孩子们买吃的。她担心一旦身上没有钱，会在晚辈前尴尬或者难堪。二是母亲不想让她任何一个孩子为其出资就医。

  母亲最后一次住院是四年前的春夏之交。我们谁都没有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住院。母亲最终是在老家自己的房间走了。她走的真的是很安详。医生给家属下了多次病危通知后，我们决定要母亲回家。因为我们不想给母亲留下一生中最后的遗憾。家父是在医院离开我们的。母亲弥留之机道出了自己的愿望：她想回家。我们含着热泪用车把母亲送回了老家。兄弟加上姐姐轮流守侯在母亲的身边。母亲走之前，输液，输氧一刻没有间断。因为我们都在期盼着奇迹的出现。然而母亲在家自己的床上有坚持了半月之久，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

  母亲躺在床上的最后日子里， 我从没有耽误自己的工作。我知道这是父母在世的时候最希望的。我几乎是天天晚上骑摩托车回家陪护母亲。然而，就一晚上因为单位开会没有能回家。母亲就离开了。当大哥早上把噩耗电话给我的时候，我竟好几分钟没有说出一句话。我遗憾：母亲走的时候，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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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思念我的母亲！

                       2006.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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