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戌年的冬天格外暖。立冬时节,气候仍似晚秋。已经收入箱底的秋装又派上了用场,女人的各色彩裙成了初冬的靓丽风景。
小雪、大雪两个节气悄悄来临,雪花却不肯光顾。人们催得急了,雪姑娘才羞涩地露出俏脸娇容,但只是匆匆一瞥。地气仍热,雪花从高空飘落,未曾接地,便成水珠。这可苦了盼了一年,准备打雪仗、堆雪人的孩子,一个个只是立在窗前向外张望,稚嫩的脸上少了笑意。半大小子也减了兴致,遗憾不再有脚踏积雪“沙、沙”作响的浪漫和快感。坐在暖暖的房间对酒高歌的文人们,早在乌云聚首的时候便开始了对酌,单等着“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的壮观景况。无奈,只迎来小雪曼舞,也就汲不起畅饮抒怀的情致,只怪佳酝不够度数。
时下三九、四九已到,该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却不见“高天滚滚寒流急”,只感到“大地微微暖气吹”。背风向阳之处,中午时分竟是暖意融融。几株长于暖气管道下面的国槐,竟然连树叶都未落尽,残留着暮秋的痕迹。地冻开缝、大雪封门的景况,成为久远的记忆。“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感叹陡然减褪,踏雪寻梅的兴致却愈发浓烈。
冬天的夜正是北风恣意妄为的辰光,如今却静得出奇。万簌俱寂,大风不想搅了人们的美梦,只是静静地歇着。夜阑时分,一阵接一阵的婴儿啼哭打破了静静夜空。细听,原来是一只猫,误以为春天已到,急切地闹春呢。暖冬打乱了宠物的生物节律。
蛰居的生灵可能都如这只猫,不知季节仍在冬日。地下暖暖的,本该安然久眠,美梦却时断时续,睡不安稳。性急的,钻出洞穴探上一眼,便又匆匆返回,接续它的梦。小区里冬日竟有燕儿飞过,让人一时不知是冬是春。
草地依旧一片枯黄,却又偶见点点新绿,那是争春的小草急匆匆地赶来闹春。本以为外面的世界是和风徐徐,春雨潇潇,春阳煦煦,白云悠悠,雀儿啾啾,杨柳依依。睁开惺忪睡眼,却只见草木萧萧,冷风习习,不禁惘然若失。往年的冬季,白雪如絮的厚爱,北风如歌的催眠,让小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伸一伸懒腰,清风拂面;张一张嘴,甘泉入口。随即亮出嫩嫩的尖尖,而后便是一天一个身量,几天一片葱绿,三季都是腰身强健。今日的冬暖,让原本完完整整的四季歌缺少了冬的厚积,不知能有什么样的春梦夏曲秋歌。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小草的一生注定要经历困苦与磨难。离开了这些,生命的行囊便缺少了一种积累,一种厚重,一种坚忍,一种财富。还能够经受春寒料峭、夏雨倾盆、秋气萧杀么?一丝担忧涌上小草心头。
万物原本是喜欢严冬的,虽然来时让人略感恐惧。冬的严厉,其实是慈爱的一种特殊形式。倘若严寒真的不来,还会让人切切思念呢!
但愿明年不再是暖冬。
(200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