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萨克斯

夏日，最喜欢在晚饭后，与家人一起外出散步。父亲喜欢从正门出去，那是一条浓荫蔽日的宽敞大道，路边植有高大葱郁的香樟。一到傍晚，这里就比较沉寂，只有寥寥几个夜行人从此经过，偶尔也有几个在路边避暑的人。

我喜欢从侧门出去。出了侧门，就是一条马路，路两侧则几乎全是饭馆。白天，这里人烟稀少。一到晚上，整条路都沸腾起来了。没有红布屏，有的只是一张张普通的桌椅静立在那里。

这里虽远离闹市，可因为是江滩，温度怡人，暮色还没有拉下帷幕，一辆辆大小不一，贵贱不同的车就涌到这里。暮色降临时，这里就变成了车的世界，灯的海洋。那停靠在路边的车辆如条条长龙，蜿蜒伸展，见首不见尾。

半空中，如花朵般开放在电线杆上的路灯亮起来了，远望如长虹卧桥，蛟龙出海。稍下，饭馆那盏盏形状各异、色彩不同的灯也次第闪烁，整条路面变得色彩斑斓起来。来往穿梭的车灯在路间各自放射出自己的光芒，唯恐别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这片天空如烟花般璀璨亮丽。

每个摊位几乎都坐无虚席，空气中充满了各种浓烈的气味。走在路上，油烟会刺激人的眼鼻，让眼流泪，让鼻发痒，让一个个喷嚏喷薄而出。

有各种嘈杂的声音在此起彼伏。这中间常常会有些声音引得我驻足，那就是音乐声。有稚气的孩童，奶声奶气的歌唱着。这些小孩在大人的授意下，有的拿着一串摇铃，有的则拿着比本人还高的吉他在各餐桌间穿行。每到一桌，他们会甜美地问：“叔叔阿姨，点首歌吧。”如对方不点，有的小男孩就呆在那里不走，他选中他认为是买单的人，给对方捶背，不惜力气。边捶边央求道：“叔叔，就点首吧。”一般人会禁不住他们的这种软纠缠，便点一首，他们便于卖力地歌唱着。

有妙龄少女两人一组，一人挎着吉他，一人则提着音响设备，在歌唱着。经过音响处理过的声音柔媚清亮，悦耳动听。玫瑰花开了，蝴蝶飞过来了，狼也爱上羊了。各种精彩场景纷呈，让人心神俱醉。

有长发的酷酷的男青年一人独背吉他与音响在独唱着，歌声浓厚多情。有中年的男子怀抱二胡在摇头沉醉着，醉在二泉映月里，醉在空山鸟语里。

在这众多的歌手里，我最爱那位单薄苍白的小男生。他手持萨克斯管，闭着眼，在那里深情地诉说着人鬼情未了是如何的撼动人心，告诉大家昨日重现是如何的让人心动。他留着柔顺的长发，当他吹奏时，长发遮住了他半张脸。偶尔他甩甩头，如女性般柔软的轮廓显露出来，苍白的脸因情感的融注而变得绯红。一双一直紧闭的双眼张开时，虽朗若明星，可有一抹轻愁在里面浮动着。

我常常会因为他的音乐而失神，那风中的承诺，那此情可待，它们从他的萨克斯里袅袅而出，婉约缠绵。那不可言说的忧伤，即便在回家的期待和愉悦里也挥之不去。不知是谁发明了萨克斯，又是谁赋予萨克斯忧伤的灵魂。这份忧伤每每让我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就是这些音乐，让我宁愿忍受油烟的摧残，心甘情愿地走这条路。我爱这夜色下的音乐，更爱忧伤的萨克斯。

编辑：相思宁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