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年年过,年年有不同。
对于过生日,我历来不看重。在我看,“过日子”,是必须在意的,“过生日”则不必过于用心。用心思把日子过好,远比费尽心思过生日来得有意义。
我的生日常常被自己忘掉,但依旧年年要过。所以坚持60年而没有被忽略过,皆因为我生命中的两个女人——我的母亲和妻子。
母亲一生养育了8个儿女,其中三弟在部队超期服役时不幸病逝。母亲把她的全部爱,都给了自己的子女。不说含辛茹苦的细节,单说过生日吧。
给每个孩子过生日,是母亲心目中的一件大事。从我懂事的时候起,就记得母亲为我们操持生日的情景。七个儿女,后来又有了七位儿媳和女婿,再后来又有了一批孙辈,加在一起足有20余人。每个人的生日母亲都要过。逢到年底,买来了新一年的日历。母亲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翻着日历,把每一个孩子的生日圈画下来。时时记着。生日的前一天,包一顿“催生”的饺子,生日当天,吃一顿“长寿面”。那时我的大姐、姐夫在新疆工作,大哥、大嫂在四川工作,四弟、弟媳在黑龙江建设兵团,都不在母亲身边,母亲依旧照着天津的旧例,包饺子,做面条,给他们过生日。不管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还是外姓的儿媳或女婿,母亲都是一视同仁。大哥的生日和我的生日、我的生日与我妻的生日都是仅差一周,于是,父母家就会接连地吃饺子和面条。母亲其实也知道,儿女成家了,单过了,自然会想着自己的生日,就让他们自己去过生日吧!但母亲自有母亲的想法,仍然照旧。这样,每个女儿的生日,都是大家、小家同时吃饺子、面条。母亲做的饺子和面条,虽说不是山珍海味,但吃到嘴里,甜在心里,回味无穷。有这样一位慈母,做儿女的自然会感到幸福无比。
结婚后,我的生日就由妻子操持了,全然不必让我挂记在心。平日俩人的工作都很忙。但催生的饺子和生日面条却年年不落。包饺子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下班回到家,妻子便忙乎起来。和面、做馅、包、煮,直到很晚。日子就在这样忙忙碌碌平平淡淡中,过得有滋有味。这味,是作为贤妻之夫的幸福滋味,
今年我的生日,逢上民间说的六十“大寿”,人生进入“耳顺之年”。还有朋友告诉说,在德国,60岁,是男人们自己生命的开始。亲友们纷纷打来电话,询问要不要大家一起庆贺一下。我思考再三,还是婉言拒绝了。
但真情祝福是拒绝不了的。
第一声祝福来自宝宝,令我感动不已。离生日还有许多时日,她就为我画了一张贺卡,端端正正地画上三颗红心。我没有去问画上红心的含义,也没有问,为什么不是一颗而是三颗。那种未知的神秘,远比明知了然让我更加难忘。何必不留下一点思索的空间呢?如同我始终没有问母亲,为什么如此看重儿女的生日一样,让它的神秘感久久地留着,使我每每回味起来,就让幸福之感再一次荡漾心头。
前两天,宝宝又用彩色面团,为我制作了一个生日蛋糕。女儿告诉我,蛋糕做好后,宝宝还许了两个愿呢!我问:许的什么愿?宝宝说:祝爷爷姥姥健康长寿,祝妈妈越长越漂亮,越活越年轻。我追问:为什么不给自己许愿?宝宝莞尔一笑:先人后己嘛!一句“先人后己”,是我最喜欢最珍贵的礼物。收到这样的礼物,那种幸福和甜蜜之感,让我难以用语言描述。
许多网上心细如丝的朋友推测得知了我的生日,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网上过生日的快乐。
很多天之前,我就陆续收到了朋友们的贺卡和祝福话语。字字深情,句句意切。白瑞轩老先生是“长者风采园”老年博客圈的圈主,第一个给我发来了贺卡。普克尔老师在我阳历生日那天发表了一篇评论我的博文、并祝贺我生日的文章,让许多朋友得知了我的生日。于是祝福接连不断,幸福之水源源不停。我知道,这些,并不是单纯祝贺我的生日,而是如余昌民老师所说,是一个契机,加速我由郁抑向阳光的转变。这让我由衷地感动。
只是我很内疚。这些天疏远了朋友,一直在医院继续与病魔抗争。39.8度的高烧,伴有呕吐和腹疼,让我不得不亲近医生,无法一一回访朋友。加上此前欠下的回访债,我已是情债累累了。阳光明媚、江苏红草等朋友正在逐篇看我的文章,本想登门致谢,却是有心无力。只好从医院回家后,打开电脑,匆匆看上一眼,便关掉电脑,上床休息。让朋友们的祝福,伴着我入眠。
与我同一个办公室的全体同仁,今年执意要到我家来,为我祝贺生日。不忍让他们在繁忙的工作后,还要驱车百里来我家看我。但又盛情难却,只好答应,并在心中默默地增添更多的感动。本来已经约好了时间,也是因这不争气的身体,搅乱了大家的心情。但我已经把那份感动、那份祝福,悄然装进心中。
人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感受都是在对比中加剧的。在痛苦的病痛折磨中,朋友的祝福膨胀了,无数倍地被放大。幸福感远远胜过疼痛感,心头已没有位置存放悲伤和痛楚。在幸福的日子中生病的遗憾,足以被那么多的感动弥补。是大家的祝福让我恢复得比每次犯病时都要快。
痛苦的时候常常会想,到哪里去寻幸福泉,让幸福的泉水冲走忧伤?生日中的感动让我明白,不必苦苦去寻,幸福泉水日夜不停地在我的心头流淌。
想起了古人的《咏水诗》:“请君看皎洁,知有淡然心。”幸福便是这皎洁之水,点点滴滴,汇成涓涓细流,渺渺无穷,悄然无声地滋润心田。它不像钱塘江潮那样惊天动地,也不像盛开的花朵那样耀眼夺目,更不像闪着珠光宝气的首饰那样需用重金购买。幸福不需要华丽的外衣和艳丽的色彩,而是清澈如水,淡薄如水,平实如水,浸入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让人须臾不能离开,时时都能感受。不是吗,过生日时的幸福感觉,其实就存在于每一天的生活细节之中。平日在家吃的每一道菜,都有生日面条中妈妈的味道、催生饺子中妻子的味道;平时收到的每一句问候,都是亲情贺卡的清香、友情祝福的温馨。
今年的生日,让我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