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马寺往齐云塔的路上有位大娘在卖西瓜。真棒！洛阳西瓜好吃极了，而且比饮料更解渴。由于只能整买，我挑选了一个自己胃口容得下的。

    大娘身边立一中年男子，他前面铺开一张面部穴位图，两条矮凳，显然是位相面先生。见他眼下生意不红，向他借得一条凳子坐，我想坐着吃。非常自然地，他以比较坚定的口吻试探、打开了话匣：

   “你不是本地人，是湖北一带的；你是你家里老三，最小；你的工作很轻松；你想去齐云塔，最好别去，那边在修，去了没东西看，反倒只是费力吃亏……”

    他慢条斯理地说及这些，中间我也搭了些腔。我说自己并非家中老三，他又很快接上：那你还有兄弟一个，不是弟弟。（仿佛他起先并没言错，只是没算到兄弟的份上来。）他一步一步地“计算”着我那所谓“命”，似乎也偏离不远。至于他好意劝我别去齐云塔，我也明知塔是在修整中，但大老远跑来不去瞧个周边还是心有不甘，也就没多惦量他的话语。聊归聊，待我吃完瓜，不愿随他相面了，当然要去看齐云塔！

    算命先生倒没有丝毫勉强之意，大度地为我祝福：“那，姑娘，祝你玩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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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云塔正围着在修，远望近看差不离，无法再近。因为塔在围墙里面，只能看到塔的中、上部。

    靠近围墙，近二十匹小白马系在树边，马夫们也一一对应地坐在旁边的树荫里，好不逍遥。附近，还有几个摄影的摊位。

    漂亮而清纯一色的小白马着实惹人喜爱，瞧瞧它们的大眼睛，加之又处在白马寺边（齐云塔是白马寺的一部分），更显一份名实相副的意趣。

    正当我四下观望，驻足马前的时候，好几位马夫一同上来，劝说我骑他们的马，会如何如何好玩。摄影的也上来了，说在这儿照像留影，会如何如何有纪念意义……

    意义倒是有，马，我也想骑上去过过瘾，但是，这会不会有危险？这又是个什么样的行情？我能消费得起吗？我自费出来旅游已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一些费用还是要尽可能省着点花的，我心里盘算着。一问价，他们说骑马一次一块钱，照相两块一张。

    这倒合算，我很快同意上马、照相。

    照过一张坐马上原地不动的，马主人问我是否跑一圈，也是这个价，而且保证安全，行！我很快应允。

    在奔驰的小白马背上扬鞭策马真是爽！这时，他们为我拍了张照。何等快意自不必说，下得马来还是春风满面、意犹未尽地惬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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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付完给摄影师的钱，留下邮寄地址，开好相单，正准备回头付马主人两块钱时，马夫迅速站到了我对面，约了个十八的手势。

  我定神看他的手势，有些不明白，他坚定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十八块！”

 看着那份坚定，我的迷惑变成了气愤，这人怎么会出尔反尔？岂有此理！

    他竟然无中生有地说，事先说定了的。

    我们立刻争了起来，别的马夫也蜂涌而上，这个场面让我有点紧张。

    有人开始打“圆场”：“算了，算了，给最低价八块五”。而那位马夫和大多数生意人在数落着，一匹马每天要吃多少养料，跑一圈要耗费多少能量……

    四周没有别的游人，除了马夫、摄影的几个，就只有不说话的白马了。只觉得一丝颤抖中夹着一阵委屈，我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无助。小白马，要是能说话，多好！美丽的大眼睛里，我仿佛能看到它对主人行为感到了耻辱。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流露出怯弱的本色，必须尽快盘算对策，来对付这突如其来的凶猛。

    钱，我有。“工农兵”一张一张夹在手袋里地图册中间，而外面钱包里正好只剩两块多了，这是我闪过的第几个念头已说不清。仅几秒钟功夫，我迈进一步，走到他们中间：

    “这位大哥说要我十八块钱，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的确说定了才上的马，但是……而且，你们也可以看看，我钱包里还有几块钱？要是他那样的说法，没有他说的那多钱，我会上马吗？我敢上去吗？……”

    自卫反击者的神采，凛然不可侵犯，我最后还加上一句：“八块五，我也不会，反正我现手中就这点钱，我们是有约在先的。”我也以牙还牙、耍起了一点小赖。

    那位马夫一直凶狠地抓着我的手袋不松，我知道他的意思，这个赖皮！我索性主动将包的拉链拉开。里面只有几样小纪念品、几本书，是刚买不久的。至于地图册，它不会起眼。我将他一军：“这本书刚在白马寺买得，价值一元，非要钱，就算一份抵押吧！”

    他们对自己的做法十分清楚，瞧我这样，也只好自认没多少油水可捞。而且争吵之中我也不忘虚张声势：“你们别吵吵嚷嚷地没个完，我哥他们还在前面等我，该等急了，最好是别惹过了头！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外来的女孩子，好不好意思？洛阳人这么不友好吗？！”

    其实，那次我是一人出的招待所。爸爸是来洛阳参加气功交流表演赛的，我自费随行而来，每天爸爸去参会，我就独自出游，早出晚归与爸相聚在招待所。如果爸爸不开会，我就跟爸爸出游。我相信，今天要是与爸一道来游，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场面。

    最后，吵了十来分钟，终于只付了小伙子两块钱，这也是开始真正讲定的价。

    齐云塔没有看成，却吵了一架，不过，我好高兴！感到从来没有过的亢奋！自己素来胆小怕事，见惹是生非的事只有退避，今天，在别人想欺负我的形势下，获得了意外的“成功”，算得是大获全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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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俨然凯旋的斗士，我美滋滋有味地哼着小调。回头的路上，经过那位算命先生。

    “你玩得开心吗？姑娘！”他主动吆喝着搭讪。

    “很开心，真是开心一刻！”我边走边神气地答道。

    “骑马了没有？照了相吧？”

    “骑了，也照了两张相。”

    “你用了多少钱？”

    “您算算！”我还在走，其实并不指望他算出答案。

    他马上回到原先那种料事如神的口气，坚定地说：“至少花了三十块，对不？”他还神气十足地伸出三个指头。

    “没有，总共六块五毛！”

    他愣了一下，又很快地：“那你真聪明，绝顶的聪明！”这人很会圆自己的场。

    “那就是说，您看错了我的相，本来是副不聪明人的面相，注定要吃亏的啰！”我得意地边走边说。

    算命先生仍不服输：“不，你看上去很慈的，对人没有防备心，不像很会斗争的人。”

    ……

    天啦！我无言以对。口不服，心却有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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