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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 八十三

发表日期:2008年11月14日  本页面已被访问 2120 次

八十三

大高生产队的空气一时像凝固了一样,也像爆炸的定时炸弹的声波,使整个村子的人在动摇,人心惶惶的。他们围着死牛跟前,在议论着。有的在说风凉话;“我们可以美餐一顿了,我们的肚子好久没有进油水了。”有的说:“你敢吗?你吃了死牛肉,到时候叫你吐,你都来不及了。常言道,狼吃了便罢,人吃了,倒吐。”俞良有看了刚才说话的人一眼,对大伙说:“现在谁敢动牛的一根毫毛啊,等大队来人,才能做决定,你以为牛死了就可以美餐了?”生产队队长高守业看着死牛在发愣,他左看右看就是弄不明白,牛的大腿肉,到底是怎么杀下的,是牛死了杀的,还是牛,没有死之前杀的呢?牛、如果没有死的话,要是下牛大腿肉,那牛还不是叫死了,难道天才黑的时候,全村的人还能没有一个人知道,没有一个人听到牛的叫声。高守业想到这里,走到留有子跟前说:“有子?这几天,你没有见到牛有什么异常吗?有病,还是不吃草?” 留有子眼角挂着眼水说:“牛,早上我把牛拴在屋山头,还是好好的。我中午还到园地饮了牛水,太阳没有落山时,我才去荒地倒萝卜去的,到了天黑时,我发现牛死了,牛的大腿肉被人杀了一块。”高守业围着牛跟前转了几圈,他见牛的嘴子,好像流着什么,连忙用手把牛嘴扒开,突然发现牛的舌头一没有了。他站起身,看着围着的社员,他默默的望着死牛,他想要是杀牛刮肉的人被查出,他一定是要判刑的,公牛是生产队劳动的工具,谁有这样的胆子啊。他真是胆大包天,不知王法了。

高荣雪、看过死牛后,他把身上的棉猴裹了裹,向高庭合家里走去。高庭合不在家,他见了黄金茹的面就说:“老侄哥不在家?” 黄金茹见了高荣雪说:“叔太爷,他不是到南屏山去了吗。” “什么时候去的?”高荣雪说。高荣雪用眼扫了一下锅灶,锅灶冰凉的,连锅都没有。他感到惊奇,笑了笑对黄金茹说:“怎么,锅,交钢铁缴了。”黄金茹把小油灯端起向锅灶边照了照。对高荣雪说:“你看我家今后日子怎么过,老的老少的少的。现在连锅都没有了,家里想熬点青菜萝卜,给孩子吃都没有办法去烧熟。你看现在的食堂,只能是度命了,那能叫食堂?” 高荣雪这时才想起,前一段时候,高庭合家里的锅,被孙猴子队长给砸了,当废铁交生产队了,到现在家里还没有锅。高荣雪望着黄金茹家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心里想说的话一时又咽下去了。她望着黄金茹枯黄的面颜,瘦的面颊都露颊骨。清瘦的脸十分难看,一盏昏暗的小油灯随着点点清风在晃动,屋里显得十分阴暗。他见床边的儿子柱子,又是那么的听话,眼瞪着的,望着高荣雪和妈妈在说话。高荣雪说:“我们队里的牛死了一头,牛大腿被人下了一块,我怕是老侄哥下的,他不在家那就更好了,你家成份高,我怕你们惹不起啊。”黄金茹说:“他前两天就到南屏山去了,大炼钢铁了。我家成份又高,老爷又不能去,他不去又有什么办法?”高荣雪说:“去了也好,总比在家受干气强,你看现在的食堂,真叫人担忧,从桶里搅了半天才捞了几粒米粒,也不知道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高荣雪说着叹了一口气,望着门外对黄金茹说:“不早了,我在到刘红先家望望去,她把生产队的牛养死了,大队现在不知来人了没有。我再去给她说说,叫她不要焦急。”说着高荣雪用手把棉猴裹了裹,从黄金茹家走了出来。

大高村的村头,不时有几个人在走动。半轮残月照在刘红先家的草屋上,稻草灰暗,不时有几只老鼠在屋山头走动,有只老老鼠伸头在张望着,它在看望着人类,怎么现在这么清苦,到处找不到一粒粮食,饥饿也在逼向鼠类,它们翻遍了整个屋檐的稻草,和家里的墙角,都找不到一颗稻子,老鼠也在流泪。它们在相互撕咬,它们同伙发动了战争,相互撕咬的声音使我们人类一样感到茫然,草屋梁上成了老鼠它们的战场了。高荣雪走进刘红先家小屋,见满屋都是人,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在说话,只听屋梁上的老鼠在嘶叫。就风趣的说:“怎么在听戏,五鼠闹东京?”高荣雪见大家不理睬他,他又说:“我前天到柏墩去,你们看怎么着?”他向满屋的老人扫了一眼接着说:“柏玉田家老娘在家饿死了,眼珠都被老鼠啃了,家里的人都不知道,当后来家里人知道了,老鼠都把人身上的肉啃光了,村里接连饿死了几个老人都是这样。”刘红张听了高荣雪编的故事,第一个站起来反对说:“十里无真姓,你高荣雪不要说的那么悬乎,那家里人都到那里去了?” 高荣雪说:“轻壮劳力不是都去炼铁,挑圩去糊吃了吗,一天几大两。在家的老人没有粮食,有的人家,有一点度命粮食,没放好,一不小心就被老鼠偷吃了个净光。”高荣雪说着指着头顶上的屋梁说:“你看现在的老鼠胆子多大,我们这些人在屋里,它们还敢到处乱窜。” 老潘二子说:“我家放的玉米,准备做种子。放在瓦罐子里,瓦罐子都被老鼠啃了一个洞,要不是我发现的早,过了一个晚上,就会什么都没有了。”刘红先站在门边,不时的向门外张望,看大队来人了没有,她没有心思听屋里的人在议论。她真是心急如焚,如果大队给处分,追究刑事责任,再加克扣口粮,克扣有子的一年放牛工分,我这一家子,来年不知又怎么过啊。

孙大队长风风火火的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大高,一到刘红先家门口,就大发雷霆的说:“牛是谁家放的,怎么搞死的,我要叫他坐牢,判他几年。”高守业站在死牛身边,见孙大队长在刘红先家门口发火,连忙手提着桅灯向孙大队长跟前走来。孙大队长一见高守业,就破口大骂的说:“你这生产队长是怎么当的,春牛大似马,你把生产队公牛搞死了,看你今年生产怎么搞?” 高守业心里也明白,公牛就是生产队的命根子,现在生产队劳动力,主要靠的是牛,大高生产队几百亩水田主要靠公牛作业,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他自己早已横下一条心了,随你怎么骂,反正牛已死了,你就是骂破天,牛也不会活的。高守业走到孙大队长跟前谨慎的说:“大队长?今年大高生产队的生产请你放心,我一定保证完成。” 高守业又笑着说:“大队长晚上没吃饭吧,我到食堂给你们弄点吃的。”孙大队长横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说:“我是来吃饭的吗,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把放牛的人招来,我要问他牛是怎么死的,牛的大腿怎么被人下了?”孙大队长怒气冲冲的说。刘红先站在一边,早已被孙队长这种架势吓得腿肚有点发抖。忧心忡忡的说:“中午牛还好好的,等我放工,发现牛早已死了。” 高守业见孙大队长问刘红先。连忙接着话说:“牛已老了。常言说:冬牛好过,春难熬。特别是老掉牙的老牛更难熬了。看来这个老牛是应该要死了,不能怪养牛家主,我生产队长没有向大队说明白,这是我们生产队长的责任。”孙大队长看了高守业一眼说:“你高守业就是袒护?我要撤职你,看你还敢袒护不袒护的?”高守业很难为情的说:“既然你大队长这么说我包庇,我承认我有私心,我不能望着她们在忍受着精神灾难了,望着你们大队长多给我们一些温暖。”高荣雪站在一边,帮着腔说:“这条老牛早就老掉牙了。都怪我们没有向大队上报,请孙大队长海涵。” 孙队长向高荣雪瞄了一眼说:“就你们大高生产队事多,现在你老高给准备几个桅灯,把高队长的那个杀猪刀拿来,把牛肉先搞出来,送到公社食堂去,明天再开社员大会。看看谁有这个胆子,敢剐下牛大腿的肉?我们领导也要追究养牛家责任。”

高守业叫了几个人,把家里停放了几年的杀猪刀拿来,又从糙石上挡了挡。叫了高荣雪、刘红张村里几个没有去炼铁的老人,帮着扒牛皮。高守业连忙又叫刘红法到食堂去准备一下,等牛肉扒好了,先搞些牛肉弄些肉汤喝喝,给孙大队长他们暖暖身子。刘老莫拉着俞良友的手。说:“老俞,走、我们去食堂去,这儿没有我们的事,在这儿干什么?”俞良友连忙对刘红法说:“你先去吧,我等一会儿就去,现在我还有点事要对刘红先说。”俞良友进了刘红先家,见了留有子,望留有子满脸泪痕,水子站在一边,小丫躺在篾箩中,在暗淡的油灯下,他们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他把留有子拉到跟前小声的说:“等大队的人把牛肉扒好,我叫他们喝牛肉汤时,你悄悄的弄点牛肉给你妹妹吃,现在你也不要告诉你妈。记住,等牛肉扒好在睡觉。”留有子望着俞叔的眼神,点了点头,摇了摇篾箩里的妹妹,又哼着小调在哄妹妹睡觉。刘红先在外面忙着,又挑了几担水,给他们扒牛肉的人洗手,等回到家。见留有子还没有睡觉。就说:“你怎么还不睡觉,不早了。”留有子说:“我睡不着,等一会我去看看牛肉去。”“ 你看它干什么?他们也不会赏你牛肉的,你看孙大队长多么凶。”刘红先一边说一边把小丫,从篾箩中抱起。留有子看着刘红先的脸色说:“妈妈,等一会?我去看看就来。” “你现在不能就去啊。”刘红先说。留有子说:“妈妈,我还没有洗呢?” “那你还不快点洗洗去看,不让你看吧,你又睡不着觉,妈妈真拿你没有办法。”刘红先心里也知道,孩子养了一年的牛,对老牛是有感情的啊,突然老牛死了,牛肉给别人拿走,你叫孩子怎么不挂念,他想望一眼就给他望一眼吧。刘红先看留有子靠着门边,两眼望着门外。就说:“你去吧,站远点看,不要让那个猴队长看到了。”留有子的棉猴泛着白色,空旷的裤子穿的很不贴体,一双布鞋前面露着大脚趾头,头发杂乱,但满脸长着稚气,一双明澈的眼睛不失他的秀气。他随着淡淡的月色来到了村头的屋山头,几盏昏暗的桅灯正在泛着炽热的光,人影晃动,刀光血肉使留有子看的眼呆。留有子看着大队的来人,把成块的牛肉统统装进了箩筐,抬到了大食堂。留有子见俞良友手里拿着扁担,慢腾腾的在忙着什么?俞良友见旁边没有人了,都去抬牛肉到食堂去了,忙把一块牛肉甩给了留有子。小声的说:“快点拿回去,熬点汤给你妹妹喝,不要说是我给你的。” 留有子拿着一块牛肉,一溜烟的跑回家去了。

高守业叫老莫头烧了一锅牛肉汤,孙大队长指着高守业的鼻子说:“就你高守业有能耐,你想腐化我,拉拢我?”高守业笑了笑说:“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大队长不饿,他们可是干了这么长时间了,吃不了牛肉,不能汤也不给他们喝一点啊。”

刘红先见留有子,拿了一块牛肉回家就问着说:“牛肉是谁给的?”留有子说:“是俞叔叔给的。” “怎么?没有被人看见吧。”刘红先一边洗牛肉一边问留有子。留有子说:“没有。他们都去食堂喝牛肉汤去了,只有俞叔叔一个人在那?他摔给我的。”刘红先点了点头对留有子说:“受人滴水之恩,应涌泉相报啊。” 

刘红先望着黑洞洞的窗外,心里有着无限的苦楚,生产队的牛死了,这一是自己的罪过,那时不领养队里的老牛养就好了。她看着身边的几个孩子,总想给家里多增点工分,到秋后给家里补贴补贴,可现在,牛已死了。搞不好,大队还要给找麻烦,克扣工分,追查刑事。她又在想;牛的大腿肉怎么就被人杀了呢?我们村有谁?有这样的胆子,青壮劳力都去炼铁去了,队里就剩下那么几个人了。她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这个年头,这一难怪,人要吃人了。”她想到家里空空如洗,只有老鼠乱窜的情景。屋梁上老鼠唧唧之声,阵阵传入了刘红先的耳膜。留有子两眼望着母亲暗淡的脸面,在小油灯底下显得更加灰暗。刘红先上身穿着一件灰色家布衣,一条黑色的裤子挂满了补钉。她向留有子笑了笑说:“等牛肉汤好了,你和水子小丫一人一碗,喝了就睡觉。明天一大早,队里还要开会。”留有子低头看了看锅膛,锅底红红的,锅底的牛屎巴,焙烧的还发着绿色的火苗。留有子问妈妈说:“要不要还添牛屎巴了?”刘红先站在锅台边,接了一下锅盖看了看说:“再添两块牛屎巴,捂一会儿汤就好了,等人静了,大队的人走了,我再盛给你们兄妹喝。”

孙大队长在食堂吃了一大碗牛肉,又喝点山芋酒,两眼烧得红红的望着漫天星斗说:“高队长,明天全大队社员要在大高开会,开现场会,要叫养死牛的家主在会上检讨,向全大队社员作反面教育。如果检讨不深刻,我们还要追查她刑事责任。”高守业用手捂着身上的棉猴说:“大队长说的也是,检讨,我一定叫她做深刻的检讨,这牛肉?你们就担回去。牛皮?最好给留下,分一些给社员熬熬汤,给小孩解解馋。”高守业说着用手挥了挥指着大队来的几个人,把牛肉并了,几个箩筐,叫他们抬走。孙大队长一手夹着大衣,一手拿着桅灯,照着他们抬着牛肉,孙大队长,不时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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