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会战襄渝铁路，入陕南巴山。其地僻，峻岭险壑，木荣草茂，猴豹出没。往来阻塞，邑尚无衢通外。乡村闭然，居住疏远，相邻几断，可面语，达则半日。信息绝，迟于烽火相递。

时值“最高指示”频发，上谕传达不过夜，执行不走样。夜半锣鼓游行为常。创新词，讲时髦语成风尚。言尽词美，层出不穷。标国之语范，文牍几出同模。弗敢毫误，否则罹祸无穷。

乍驻一坝（其地名多称坝）。闻集会，聊往。至一屋前敞地，半百余村民，散席地而坐。均头裹帕，草履泥糊，衣褴褛。十之八九者男，衔烟杆，饥色凝重。一状其首者，立宣会始。读《元旦社论》。（两报一刊）词语断续，绎不成章，多谬误，几不为文。众似听非听，面木讷。时元月尽，其文天下尽诵。后，言者阐述其文，发挥其词，乱谈形势大好，执新辞以示其能。曰：“被打倒的当权派，过去他们披着马列主义外衣，现在他们不能披了，该到我们贫下中农披的时候了------”云云。更多怪异言辞累无可述，余讶然强忍笑。其辞冗长，但无一关农之实。言毕，众茫然散。

时闻之可笑，后思之可哀。爬山涉水多半日集会，学无关之政治，未知其然。可叹，可悲。其贫困、闭塞、麻木、愚昧，每忆则感慨之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