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独立寒秋 编:散人
医院竣工后不久,医院后面的围墙也就建了起来。不久后,围墙旁边的一个角落里长出了一株爬山虎的幼苗:细细的、嫩嫩的,在风中偷偷地生长,没人把它当回事。当有人注意它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条碧绿的小溪,藤蔓不停地向围墙的四周延伸,一寸一寸地向墙顶进军。每一个清晨,它用霞光洗脸,每一个黄昏,它用梦想丈量行程。直到有一天,人们终于发现光秃秃的围墙已经变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起风的时候,墙上便漾起粼粼绿波,煞是养眼,被雨水清洗过的叶片,更是婀娜多姿。
我的办公室和那墙爬山虎挨的很近,只要打开窗子,爬山虎就异样鲜活地跃入眼帘,连斑斓的影子也格外清晰。时而久之,我和爬山虎也就朋友一般地相处起来,心烦的时候甚至还会向它诉说点什么,有时候甚至有一种临界之感,故也陶冶出荣辱不惊的情操来。
这些年,自己心态始终不好,三下两下就上火的事情络绎不绝。不过,上火的时候看看那墙无忧无虑的爬山虎,心情倒也平和了许多。物尚可不骄不躁,人为何就不能平心静气呢。
过去,我对爬山虎没有好感。缘自我曾经做过一个小报的编辑,那是一份部门办的报纸。一天,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写了一篇《爬山虎,钻天杨》,送来给我,笔力很有分量: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了两株幼苗,一株是爬山虎,一株是钻天杨。爬山虎依着一堵墙,悠哉游哉;钻天杨靠自己,迎着风雨努力向上生长。渐渐的,爬山虎没有了自己,墙成了它唯一的依赖;而钻天杨还是钻天杨。再后来,爬山虎所仰仗的那堵墙倒了,爬山虎也蔫了;钻天杨却成了这片土地上的英雄,成了生命的象征。
我对爬山虎产生好感起源于儿子上小学时的一篇课文《爬山虎的脚》:
“今年我注意了,原来爬山虎是有脚的。爬山虎的脚长在茎上。茎上长叶柄的地方,反面伸出枝状的六七根细丝,每根细丝像蜗牛的触角。细丝跟新叶子一样,也是嫩红的。这就是爬山虎的脚。”
于是,每当在办公室里呆烦了的时候,就偷偷溜到户外去观察“爬山虎的脚”。说起来爬山虎的脚确实很神奇,像一个个小手掌,紧紧地贴在围墙的砖块上,要费好大的劲才能把它撕扯下来。渐渐地,爬山虎在我的感情深处生根发芽,我每天尽量抽出点时间去看看它,它虽然不会说话但却对我十二分的友好,让我的心绪为之爽朗。
春天,脉络般的藤蔓上长出了新芽新叶,静静地、慵懒地沐浴春风春雨,唤起一片遐想;夏天,新枝新叶逐渐成熟,蓬蓬勃勃,溢出疯天疯地的碧绿来,情愫也像折不断的柳那样缠绵起来;秋天,那满满的一墙叶子,逐渐变紫变红,掩蔽在叶片下面的一串一串的果实也似乎是要胀出浆来,跃跃欲试的是一种成熟的生命力;冬天,往日那满墙的叶片,已经办完了谢师宴,有的随风远行,有的静静地坠落,护住爬山虎的根。那满墙的脉络则像一张密密的网,紧紧地裹住围墙。紫色的一串一串的小铃铛,偎在藤的怀抱里,无忧无虑地在风中悠然自得。虽说冬风不讲情面,但是爬山虎并不孤独,围墙也不孤独,反而显得很结实。我常想:没有爬山虎的围墙将是怎样的围墙啊,说不定早已破损不堪了。爬山虎当然不可能成为钻天杨,如果能在这里挺起一株钻天杨当然是围墙的荣幸,但爬山虎却使围墙格外的伟岸。
这些年来自己总觉得了不起,心情也异常地浮躁。总想“伟大”,总想“超凡脱俗”。常常想像兰那样香洁幽雅、梅那样傲雪凌霜、竹那样中通外直,却又常常为自己的俗不可耐而悲哀;常常想拥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胸襟,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却又常常被眼前的蝇头小利弄得焦头烂额;常常想放眼辽阔,却又常常被一叶障目……好在无奈茫然之际,看看那一墙爬山虎,心情就轻松和淡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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